我忍不住問道：“什麼是鳥人？”
    顧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解釋道：“小鳳鳥，你還真是無知啊。鳥人是罵人的話。我說的是千裏眼和順風耳那兩個混蛋。”
    為什麼鳥人是罵人的話？難道鳥不好嗎？
    我心裏奇怪，但因為生性溫厚大度，不跟他一般計較，隻道：“千裏眼和順風耳是誰？”
    顧淵還沒開口，在一邊裝死的羅文君爬了起來，笑道：“是兩個神仙，一個能目看千裏之物，一個能耳聽八方之聲。”
    顧淵笑嘻嘻地點頭，“還是羅兄見多識廣、博聞強識。”
    這個不正經竟然跟羅文君稱兄道弟起來了。哼，肯定是沒安好心。
    顧淵繼續說：“我和吳情此次下凡，其實是來曆練的。千裏眼和順風耳也是這樣。隻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倆鳥人實在是可恨，專挑我們即將得手的時候出手。這不，兩顆混元珠都被他們用這種手段搶去了。”
    這家夥一口一個鳥人，我聽著實在憋氣，“你要罵人直接罵就好了，請不要侮辱鳥。”
    顧淵和羅文君都笑起來。
    顧淵彎著嘴角道：“沒想到，你跟吳情一樣小氣。”
    吳情是小氣，不過，我才不小氣呢。否則，我早一個巴掌扇過去了。當然，我是說如果我本領高強的話。
    我沒有跟他一般計較，這再次表明我決非一個小氣之人。我隻道：“接下來怎麼辦？”
    顧淵想了想，“我和吳情要繼續追蹤混元珠的下落。畢竟，這是我們下凡曆練的課程。至於你們倆嘛……”
    顧淵還沒說完，羅子君笑道：“正好我閑來無事，便跟你們一起，如何？你們不會小氣得連多個人都不行吧？”
    我趕緊援聲：“就是，帶著我們一起吧。”
    誰知，吳情一口就拒絕了：“不行。”
    顧淵臉上多少有些尷尬，解釋說：“是這樣，我和吳情此行實在是危險萬分，你們還是別跟著我們了。否則，多半要丟了性命。”
    我自然不肯了。我說：“不管你們怎麼說，我是肯定要跟著的。吳情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說完，我用長輩看待後輩的目光盯著吳情，意圖感動他那顆冰冷無情的心。
    誰知，吳情理也不理。
    顧淵卻笑嘻嘻道：“你能不能別用愛慕深情的眼神盯著吳情了，看得我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這人什麼眼神？
    羅子君笑道：“我跟鳳兄一樣，是一定要跟著你們的。因為，我是修行者，懲奸除惡、斬妖除魔是我的分內之事。我義不容辭。”
    說的倒是挺冠冕堂皇。
    顧淵笑道：“說不定以後能同朝為仙了呢。先見過了。”說著，拱了拱手。
    羅文君也笑吟吟地回了禮。
    我不理會惺惺作態的倆人，隻望著吳情，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絕不會給你添亂。而且，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就讓我跟著吧。”
    吳情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殘忍道：“我不想帶個累贅。顧淵，走了。”
    顧淵可惜地歎了口氣，“再見了，羅兄。再見了，小鳳鳥。”說完，兩個人化成一道光，不見了。
    我趕緊道：“你們去哪兒？”
    還算顧淵有良心，他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有緣的話，咱們鬼城再見了。”
    鬼城？聽都沒聽過。
    我望向羅子君，“鬼城你知道嗎？”
    羅子君簡直就是個百科全書，沒有他不知道的。他笑吟吟道：“天下分神、人、鬼、妖、魔、怪六道。鬼城就是萬鬼之所在。”
    我問：“那你知道鬼城在哪兒嗎？”
    羅文君笑著搖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還笑？我有點兒理解不了羅文君了。隻不過，不知道也不能哭啊。所以，羅文君做的似乎也並沒有錯。
    我說：“接下來怎麼辦？”
    羅文君笑道：“你瞧，這是什麼？”說著，從竹筐裏拿出來一個羅盤。
    我問：“這是幹嘛用的？”
    羅文君沒被我問煩了，反而相當有耐心地解釋說：“定位用的。隻要有它，咱們就能找到顧淵和吳情。”
    這麼神奇？
    看著我懷疑的表情，羅文君又道：“你不信我？”
    信，不信你，還能信誰？就咱倆人了。我趕忙點頭。
    羅文君繼續大發慈悲地說：“羅盤上指針所指的方向，就是顧淵和吳情的方向。我偷偷地撕了顧淵一片衣角，羅盤根據這個氣息就能準確定位。”
    我崇拜地看著羅文君，原來，這人竟是個發明者。厲害！
    羅文君謙虛地笑道：“不用太崇拜我，好玩兒的東西還多著呢。有機會，慢慢看吧。”
    我忽然就明白了七公主說的話，我真的該到人間多走走。高手在民間，的確不假。
    說著話，羅盤的指針定在了西方。
    羅文君指著西邊的道路，笑著說：“這邊。”
    於是，我們就一直往西走了。
    因為我和羅文君身上都沒有錢，所以，一路上隻得風餐露宿。
    我是在九子山長大的，這點兒小事對我來說，簡直都不叫事兒。就是肉蟲子的味道稍微差點兒，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讓我沒想到的是，羅文君竟然也是個能吃苦的。他不吃蟲子，專吃蟲子落腳的菜葉、菜幫、菜根。真不知道那些清淡寡味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羅文君卻吃得津津有味，滿嘴流汁。
    真該讓顧淵看看他這副饞嘴的模樣。一個長相清秀斯文的人，吃起東西來怎麼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忽然，我想到了一點。羅文君也是個窮鬼。窮鬼見了東西，總恨不得立刻變身為撐死鬼的。畢竟，對窮鬼來說，吃飽肚子是天下第一等重要的事。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決定向羅文君學習。
    因而，在山林間穿行了七日之後，來到第一座有人煙的城鎮時，我的小肚子都起來了。
    羅文君看著穿梭來去的人群，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還是有人的地方好啊。”
    我不奇怪，畢竟，羅文君是個人。人和人之間，總是要比人與妖之間關係親近得多吧。
    想到這一點，我有點兒難過。畢竟，我們都相處了這麼多天了。但轉念一想，這是人的本性，我也就釋然了。
    羅文君抬頭挺胸，趾高氣昂地說：“咱們去找個住的地方。今晚就在這兒歇著了。”
    我立刻想到一個問題，“你有錢嗎？”
    羅文君笑著搖頭，“不是所有住的地方都要錢的。走，咱們去住免費的客棧。”
    還有免費的客棧？那老板豈不是要賠死了？
    我想不明白。
    不過，很快我就明白過來，羅文君口中的免費客棧，其實是一處荒廢的破廟。
    看著傾倒的廟門，半頹的牆壁，掛滿蜘蛛網的山門，我真心覺得樹上更適合我休息。
    羅文君卻像看到新大陸似的，雙眼放光道：“多麼恢弘的建築！走，就是它了。”說完，一馬當先地推門而入。
    吱呀一聲，大門被推開了。
    頭頂上的蜘蛛網和灰塵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羅文君已經走到了大殿裏，找了個幹淨點兒的地方坐下了。
    我隻得跟上前去。
    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寺廟呢。不免有些好奇。兩隻眼滴溜溜亂轉，打量著四周。雖然寺廟被廢棄了，但總還是能看出建製來的。
    最北麵擺著幾尊佛像，全都是用泥塑的，上麵抹了一層金色的油彩。隻不過年頭長了，彩色都剝落了，泥像變得醜陋斑駁。
    泥像前麵是一張供桌，上麵鋪著髒兮兮的黃色桌布。桌布上擺著幾個銅爐，有的正著，有的倒了。裏麵都是灰。大殿裏有十根紅色的柱子，其中有三根都斜了。
    我很懷疑，晚上睡覺的時候，寺廟會不會突然倒塌，把我砸在底下。
    房梁上掛滿了蜘蛛網，不少蜘蛛從上麵偷偷瞧著我們。好在沒有成精的，不用擔心晚上把我們當作晚餐吃掉。
    這時候，我有點兒想吳情了。畢竟，我們已經七天沒見了。
    我問：“吳情他們在哪兒？”
    羅文君被我問煩了，直接將羅盤扔到我懷裏。“每天都要問個百八十次，我還真佩服你的耐心。自己看吧。”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羅盤，看著羅盤的指針在表盤上飛快地轉動著，心裏有些奇怪，東南西北，怎麼哪兒都是啊。
    正要問問羅文君，羅文君已經睡著了。
    算了，等他睡醒再說吧。估計他這個羅盤被累壞了。
    我抱著羅盤，靠在柱子上，睡著了。
    睡夢中，我回到了一百年前，吳情小的時候。
    我背著他在九子山上空自由地飛翔。清風吹過臉頰，吹起我的羽毛，也吹起他一寸長的頭發。
    吳情笑得多甜啊。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兒。嘴角高高揚起。什麼煩惱都沒有。咯咯咯咯，笑聲像是小耗子發出來的。又可愛，又討厭。
    哎，哪像是現在的冰塊。真不知道吳情在天上是怎麼過來的。
    我想，他一定受了很多苦。沒有親人，孤零零一個。還要被那個變態的玉帝老兒嚇唬。
    我有點兒心疼吳情了。要是他能跟在我和七公主身邊，那該多好。
    想到這裏，我就醒了。
    睜開眼，正好對上一對圓溜溜、晶亮亮的蠍子眼。
    哇——好嚇人！竟然是蠍子？！
    我內心狂跳，臉上麵無人色，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是一隻碩大的蠍子。
    那蠍子即將要修成精了，但還差一點兒火候。所以，它化不出人形。但三尺長的身寬、九尺長的身高依舊十分威武雄壯。
    雖說我是個一大把年紀的鳳，但不知道為什麼，最怕的就是蠍子。
    我想，蠍子一定是鳳的天敵。但其他的鳳好像並不害怕。好吧，我承認，我是個膽小鬼，是個怕蠍子的鳳。
    我跟那蠍子大眼對小眼了半晌，誰都沒有動靜。其間，我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
    我在心裏跟自己打了個賭。如果我不眨眼，那麼這蠍子就不會衝動之下傷害我。所以，我極力忍住想要眨眼的衝動，直到眼睛酸澀，從眼角裏流出兩道清汪汪的眼淚。
    羅文君，羅文君，你倒是快醒醒啊。我就要被蠍子蟄了！
    可惜，羅文君睡得很熟，根本聽不到我內心急切的呼喚。
    在對峙了一刻鍾後，我敗下陣來了。因為，我的鼻子發癢，眼睛發酸，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似乎激怒了蠍子，它受驚之下，張開精致鋒利的嘴巴，狠狠朝我的鼻子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