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賭局上，生手怕熟手，熟手怕高手，高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十賭九騙，唯一不騙你的那一次，是為了吊你的局。最好不賭。”
    賭坊門口，彪形大漢被個頭堪堪到他肩膀的男人拽住了袖子，聽他這麼一說，就把踏進賭坊門檻裏的腳抬了回去。
    大漢抽走男人手裏的袖子，摸著光溜溜的腦袋，笑了笑：“不賭，那還有什麼好玩的。榔榆，你說說看，你不嫖，不賭，不喝酒，做男人還有什麼樂趣？”
    榔榆抖了抖身上的雨珠“習武健身讀書養生，阿眉，做人樂趣很多的。”
    賭坊門口的大漢眼睛瞟了一眼彪悍的男人，沒想到如此高壯的男人竟然叫這麼個名字，阿眉。
    不知道是哪個眉，梅花的梅呢還是玫瑰的玫，亦或者是倒黴的黴，一想到倒黴便想到這個男人昨天在賭坊裏贏走三千兩白銀，就算是倒黴也是倒別人的黴，他倒是一個運氣很好的人。
    阿眉濃厚的眉毛一挑道：“老子不用學武，力氣天下第一，誰也打不過老子，想要什麼都有，讀書，老子不愛讀聖賢書，隻讀話本的，隻是你也知道書館裏近日沒新書。”
    榆想起這個魁梧得令人感到害怕的男人讀話本子，讀到悲情處，像個女人般抹淚的模樣，不由得嘴角上揚：“讀書是一件極其有趣的事情，學海無涯樂做舟。”
    阿眉眉毛真的很濃，配上那雙大眼，有一種猙獰的感覺，即使現在他在笑，也會令人認為他是皮笑肉不笑。
    很多人第一眼瞧見他會以為他是個變態殺人狂，心底正在盤算怎麼幹掉這條街上的人，將他判定為那種無時無刻都不懷好意的惡人，其實他隻是一個心腸柔軟的有趣人。
    有趣人忽然眉鋒一挑，嘴巴歪到一邊，也是在笑，笑容卻有點怪異：“我聽說你讀書讀到竟然相信世界上有鬼，還判斷出這條街上有鬼作亂，這是真的還是謠言？”
    “這街上……”賭坊門口的壯漢忽然道：“有鬼。”
    阿眉看向賭坊，笑容不複存在，眉頭皺巴成一團：“你親眼見過？”
    壯漢點頭：“灑家第一次見鬼是在夜班三更，打更人在我麵前突然飛起來，手舞足蹈掙紮，看起來飛並非本意，他嘴裏啊啊亂叫，還囔囔著放開我，那鬼似乎提著他的腋下，他雙腳離地一丈之前他還不斷的拍打著腋下，似乎那裏有一雙手拽住了他。”
    阿眉讀話本最愛看的就是神鬼：“你是三天前才來賭坊的，你見鬼的日子不會就在這幾天吧。”
    “你為什麼站在門口？”阿眉對賭坊很是熟悉：“得罪人了？憑你的樣子，總不能隻做門童，這裏待不下去，不如跟著他。”
    壯漢搖頭：“這賭坊是我舅舅開的，我站這裏，是因為我在看這條街的屋簷。”
    二人齊齊看了這條街的屋簷，每個屋頂都有兩個翹起來的角“這是什麼設計。”
    “不是吧。”啊眉強壯的身體往小榆身後一藏，指著賭坊上麵，那裏此刻正站著一個姑娘。
    壯漢走出賭坊，站到街上，抬頭望去：”那天死的姑娘就像她一樣站在屋簷一角。”
    “黃安！”小榆定睛一看，不由得叫出來：“她怎麼還活著！”
    阿眉歎息：“看來有人失手了。”
    失手是不可能的事情。
    黃夫人停屍七天，七天後，她不肯將黃安裝進棺材裏。
    兩人親眼看著黃安的脖子，由粗粗的線縫補得密密麻麻，屍體已經開始發臭，雖然屋子裏點滿了驅蟲的熏香，可依舊有蠕動的白蟲攀附在她身上，小榆甚至碾死了一隻從她耳朵裏鑽出來的特別龐大的螞蟻。
    壯漢又倒退幾步，睜大了眼睛：“她就是前些日子死得沸沸揚揚的黃安，她就是商燕第一美人！”
    阿眉嘲諷道：“美是美，就是腦子不太好，眼神也不行。”
    小榆眼尖的瞧見黃安的臉有了血色，她常年餓著自己，臉上總是浮現一種倦白色，因為吃不飽，所以身上總是有一種弱不禁風的病態感覺，而屋簷上這個黃安，即使身穿白衣，身材瘦小，卻還是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活力。看到這個黃安，他想起了徐霍。
    徐霍是他的未婚妻，三代武將，到了他父親這一代，就生了五個孩子，她是最小的一個，家裏寵著她，她學的是上乘的武學，她身上從小到大都有著此刻黃安的活力，那是一種令人無法忽略的感覺。
    小榆前不久才知道這叫殺意，或者叫戾氣，殺伐之氣，但徐霍從來不殺人，而黃安也是一個連蟲子都不敢踩的姑娘。她們身上的那股氣，又不能這麼稱呼，他很願意像別的人那麼稱讚徐霍，把這些感覺稱之為英氣。
    “她是瘋了吧？她穿的是褻衣。”
    褻衣是睡衣，單薄的一件白色上衣可以看透肉體的輪廓和顏色，壯漢已經瞧見黃安柔軟的肌膚，並且感覺有一股熱意鬱結在胸口，他覺得很熱，他瞬間明白那意味著什麼，那種熱，不是簡單可以排解的，解藥很特殊。
    小榆聽到壯漢在喃喃自語：“但是就算是瘋子，也是個美麗的瘋子，原來她不是死了，是瘋了，她這是從家裏跑了出來嗎？”
    小榆到沒有看黃安的身體，他隻看了黃安的臉便知道不好，這不好指的是他遇到了不能解釋的東西，不過他的不能解釋隻是從今天早上開始。
    “黃安，你下來。”
    屋簷上的人低頭瞧了過來，她朝前兩步身子在眾人驚呼聲中翩然落下，雙腳落在他腳對麵，腦袋距離他的胸膛不過一個鼻子的距離。
    這樣看不到他的臉，所以她又倒退幾步。
    小榆脫下身上的長袍披在她身上：“你穿得那麼單薄，小心不懷好意的眼睛。”
    “寶貝。”
    聽到她這麼喚他，他眼睛一沉，表情一變，顯得受寵若驚。
    她笑著說：“有實力在我身上犯下錯誤的強者，才配不懷好意，那些隻能用眼睛取悅他們自己的人，叫愛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