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睡眠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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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愛的時候,恨不得昭告天下……
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後來,我發現他不愛我了,他想離開我,他想要自由,不想要我……
可是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先背叛了這段感情的話,他會背上罵名,會有很多人罵他,哪怕那些人跟我們都沒有多大關係,甚至有些人,我們都不認識……
多管閑事,是人的缺點,卻也是人性的優點……
所以我不知道怎麼評判他們的言論和行為,但是我不希望那樣,我見不得他難過,因為他難過了,我也會很難過,你說這人怎麼就能這麼賤呢……
所以,惡人還是由我來做吧,他就這麼幹幹淨淨地把自己從這段關係這段感情裏摘除就好,反正我不會是他的唯一,我隻是個可有可無的過客,既然做不了唯一,那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了,於是我做了這個成全他的推手,卻不想,也成了淩遲我自己的凶手。
我花錢找了個托兒,讓他陪我演了一場戲,就在他回來那天。
然後讓他剛好碰見我“出軌”,一切都那麼剛好,他卻絲毫沒有懷疑,沒有質問我,也就沒有聽我解釋,不問也好,反正問了也白搭,我也沒打算解釋……
嗯……所以啊,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也未必為虛……
這樣挺好,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離開我了,罵名也由我來背,沒什麼不好的,我那麼愛他,他想要的我都會給他,包括自由……
如果和我在一起讓他這麼膈應,不如放手,總好過死纏爛打,魚死網破……
那天下雨了,雨並不很大,卻格外寒涼,凍得人心都死了……
他摔門而出,我給那位“托兒”結清了工資,然後讓他走了。
我坐在陽台上發呆,想起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跑回去跟家裏出櫃,那也是一個下雨天,被他們趕出了家門,他們都說我心理變態,在他們眼裏同性戀就是錯的,就是有病,他們就是嫌我丟人了唄。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傻逼,居然忘了他們從來不在意我,隻在意自己的臉麵。
嗯,他們也是傻逼,他們連百度都不會用,同性戀不是病,百度一下就可以知道的事情,他們不知道。
總是聽到有人說這世界上哪裏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你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以偏概全完全沒必要。
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人說話,我把電腦打開,聲音開到最大,點開音樂播放器,隨機播放。
聲音好大啊,震耳欲聾,可是為什麼一個音樂播放器能那麼懂我,我聽到歌手在唱:
“與其在你不要的世界裏,不如痛快把你忘記……”
我點點頭,是得痛快點。
“這道理誰都懂,說容易,愛透了還要嘴硬……”
我沉默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硬,就是有點幹,好像已經好久沒喝水了,所以他唱的不是我。
心裏悶得慌,我也想痛快,所以我翻箱倒櫃找出了屋裏所有的酒,這一次,不會再有人阻止我喝酒了,不會有人因為我多喝一點酒就板著個臉跟我欠他百八十萬一樣了。
這下我沒人管了,所以我放飛自我,紅的白的黃的,全部給我自己灌了下去,差點真的升天。
我酩酊大醉,頭暈眼花,或者說頭痛欲裂,胃裏翻江倒海,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居然還分神想了一下:是挺痛快地,胃痛得挺快,頭也是。
我感覺不太妙,四處翻找我的手機,找不到,我下意識喊他:“宋歧,我手機不見了,你打一下電話……”
可我再也沒聽到他無奈地說:“簡寧安,你怎麼這麼笨。”
喝多了,腦子不好使了,忘了這屋裏隻剩我一個人了……
後來我趴在沙發旁的地板上,從沙發縫裏摸到了我的手機,有些看不清屏幕,我的眼鏡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明明也就近視四百多度,這時候我卻像個瞎子一樣。
我不知道我怎麼到的醫院,總之我是在醫院病房裏醒來的,當時還以為我掛了。
結果沒有,我竟然有點失落,我其實想過,如果我真的死了,他會不會有一丁點的難過,畢竟我和他有過那麼一段過去。
可惜我忘了,隻有我依靠著那點過去苟延殘喘,他沒有,他不需要,沒有那段過去他會過得更好吧,所以和我在一起的那幾年,是他的黑曆史嗎?是吧。
從他出這個門那天起,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我時常想,睡眠障礙這麼嚴重,我會不會猝死,想到這裏,我又有點開心,死了也挺好的,畢竟我這樣,生不如死……
我在屋裏宅了半個多月,黑眼圈堪比國寶,我不敢出門,也不想出門,將門窗緊閉,窗簾也遮的嚴嚴實實。
不是餓得受不了都想不起來吃東西,餓得不行也就隨便找點東西對付著。
所以我瘦了二十幾斤,頭發也長長了許多,剛好遮住了眼睛。
有位朋友不知道我同他已經分手,從北方趕來看我,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驚訝得說不出話。
他問我:“你怎麼瘦成這樣?你不會是節食減肥了吧?”
我避重就輕地同他說了我和宋歧分手了,他十分憤怒,他說:“老子就說姓宋的不是東西!王八蛋!”
我說:“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怪我。”
友人很難過,為我難過,他覺得我的青春喂了狗,用他的話來說,宋歧就是那條放下碗罵娘的狗。
他說:“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我悄悄地想,他才不乖呢,什麼都想管,什麼都要管,還老是說我蠢,說我笨,說我傻,他一點都不乖。
友人說:“人活著就是為了吃,咱們現在就去好好的大吃一頓,都他媽吃回來。”
我笑了,我想起以前和他擠在潮濕的地下室的時候,恨不得吃了上頓沒下頓。
因為當時我們都跟家裏出櫃,而且都遭到了反對,所以我們都被趕出了家門。
那時候我們很窮,窮到隻能租得起幾平米的潮濕的地下室,可是他總是抱我抱得很緊,緊到就像要把我揉進骨血,就像永遠也不會放開一樣,他總是讓我覺得他很愛我。
當時我們都在實習,我倆加起來那點工資在這個城市根本撐不了多久。
確實也沒能撐多久,有一天我們隻剩下半包米和幾包榨菜了,而恰巧那時候,他還沒發工資,我也沒有,我們買不起菜,於是我們隻能就著榨菜,吃了好幾天的幹飯。
我問他會不會覺得苦,會不會後悔,跟我在一起之後,山珍海味吃不上,隻能吃這種粗茶淡飯勉強果腹,甚至有時候果腹都難。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說:“人吃東西就是為了活著,能果腹已經很好了,現在生存很苦,但是我們在一起就很甜,我們可以一起努力,把生存變成生活。”
可是當生存終於變成了生活,他卻不再像一貧如洗家徒四壁那時候一樣抱我了,我感受不到他的愛了。
友人拽著我去了步行街,那邊餐廳特別多,任君挑選。
可我不想選,我這個人選擇困難,選很多東西都猶豫不決,隻有在選擇宋歧的時候和選擇讓他離開的時候毫不猶豫。
選擇他之後一直都是他在替我做選擇,我樂得輕鬆,現在卻輕鬆不起來了,沒人替我做選擇了,我得學會習慣,自己做選擇,再怎麼選擇困難都沒辦法,所以我和友人說:“去吃火鍋吧,好久沒吃了。”
友人笑嘻嘻:“英雄所見略同!”
找了一家重慶火鍋,在門口仰頭看了看掛在門上的牌匾,江湖氣息撲麵而來,我微笑著,覺得挺有意思。
這家店,我們在一起五周年的時候一起來過,原本他想帶我去吃西餐的,我拒絕了,西餐又貴我們又都不愛吃,沒必要跑去浪費。
迎麵走來兩個人,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旁邊跟著一個男生,看起來也就是個大學生模樣。
我想,他永遠喜歡大學生,所以我們大學在一起,可我不可能永遠是大學生,所以他不愛我了,也情有可原。
他看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似乎愣了一下,什麼都沒說,牽著那個男生的手就走了,多的眼神都沒給我一個。
友人一臉擔憂:“沒事兒吧?”
我搖搖頭,對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醜的微笑。
他從兜裏掏出紙巾給我:“擦擦眼淚吧,別哭了。”
哦,難怪比哭還醜,原來是又哭又笑的啊,真奇怪,怎麼回事?我明明不想哭的啊。
不應該的啊,我怎麼會哭呢?我還他自由了,他開心了,我應該高興的啊,怎麼會哭呢?難道我這是喜極而泣嗎?真的是喜嗎?我怎麼會覺得悶得慌?我感覺我快要窒息而亡,怎麼會這樣?
我該為他高興的啊,怎麼我這麼難過?我好痛啊,渾身都痛,哪裏都是痛的,可是我和友人還要吃火鍋啊,忍忍吧,一會兒就好了,這些天不都是這樣嗎?忍忍就過來了。
終究還是吃上了火鍋,可是吃著吃著我又想吐,為了不影響別人的食欲,我忍著反胃,裝得十分正常,然後離開友人的視線就開始瘋狂地往衛生間跑,差點撞掉了服務生小哥手裏的托盤。
萬幸沒有撞到,隻是為了躲開他,我的手臂碰到了另一位服務生小哥手裏端著的鍋。
有點痛,但是應該問題不大,我終於衝進了衛生間,把自己關在一個隔間狂吐,剛吃下去的那點東西,盡數吐了出來,吐得我都有些脫力。
出來洗手的時候發現手臂上有一個水泡,應該說一條,不到十厘米。
我弄破了它,用清水衝洗了一會兒,有點辣辣的。
也顧不上它了,再不回去不行。
友人在我這裏住了兩天,因為家裏還有急事,不得不離開。
晚上八點的航班,從南方飛向北方,我開車送他,他一路上囑咐我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說了不下十遍。
他走了,我掉頭回來的時候天黑了,我看不清楚,我忘了,我有一點夜盲症,走錯了路,我七拐八彎不知道開到了哪兒。
一個岔路口,四周都黑乎乎的,也沒有路燈,我看不清楚,隻感覺這裏似乎挺偏僻的,下雨了,好大的雨,密密麻麻地砸在擋風玻璃上。
我沒辦法,導航也救不了我,我想打電話求助,下意識地翻出他的號碼,又回過神來,還好沒打,然後我竟然不知道該打給誰了,還真就是,禍不單行啊。
我把車停在路邊,熄了火,然後把座位放平,躺了下去。
手機的電量還算充足,可以聽會兒音樂。
有一說一,還挺應景:
“雨還在下你聽得見嗎,是我的思念滴滴答答,滴入你的心就會想起我,雨還在下像在尋你,它敲我的窗說找不到你,這樣的季節就會特別想你……”
我承認,我很想他,不止是這樣的季節,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怎麼會沒人記得,是不是我瘋了……”
我想我大概真的瘋了吧,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怎麼就這樣了呢?
其實這樣的經曆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上一次,他在我身邊,他和我在一起。
那一次,我心血來潮想看日出,正好周末,我看了一下天氣預報,說那個周末天晴晴朗,萬裏無雲,大概就這意思吧。
然後我倆沿著七拐八彎的山路把車開到山上,在旁邊搭了帳篷“安營紮寨”,結果半夜下起了大雨,帳篷扛不住,漏雨了。
我倆擠在車裏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果然天晴了,天氣預報誠不欺我,可惜我們都睡過頭了,沒看到日出。
耳機裏的音樂又變了,那一首聽完了:
“隨便找個理由,決定了就別回頭,不愛你的人,說什麼都沒用,分開時難過不能說,誰沒誰不能好好過……”
如果聽上一首歌我隻是沒忍住眼淚,那麼這一首歌,我連哭聲也忍不住,我蜷縮起來,號啕大哭,外邊的雨聲蓋過我的哭聲,誰都聽不到……
沒有人會抱我了,那我就自己抱抱自己吧。
“分開後我會笑著說,當朋友問你關於我,我都會輕描淡寫仿佛沒愛過,其實我根本沒人說,其實我沒你不能活,其實我給你的愛比你想的多……”
一夜無眠,很想他,特別想他,睡不著,很難受,可我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我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我怎麼會這樣?
天亮了,雨也停了,我照了照反光鏡,愣住了,這是我嗎?眼裏全是紅血絲,眼窩凹陷,瘦得脫了像,頭發也亂糟糟的,像個病入膏肓的苟延殘喘者,我也差不多是這樣了。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抖了一下,然後拿起手機,看都沒注意看是誰就接通了。
“你在哪兒?”那個聲音帶著怒意,陌生又熟悉,我有半個多月沒聽著了,可我曾經聽了好多年。
我舉著手機的手顫抖起來,差點把手機掉下去。
我不知道說什麼,我開口喊他的名字,想說點什麼:“宋歧,我……”
喊出來我就愣了,他似乎也愣了,我的嗓音嘶啞,難聽得要命,我手抖得更厲害了,忘了自己好不容易組織好的語言。
我聽到他冷笑了一聲,然後聽到他說:“縱欲過度嗎?嗓子都啞成這樣了?”
我想否定,可是我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個字,他怎麼,這麼說話啊?這麼尖銳,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剜在我心上。
手機終於從我手裏掉下來,砸在手刹上,我慌亂地撿起來,鋼化膜裂開了,而電話已經掛斷了。
最終還是一個人磕磕絆絆地開車回了市區,一進屋,我就跌坐在地上,然後慢慢地躺下,什麼都沒吃,胃痛得厲害,我側過身,蜷縮起來,這樣好像就不那麼痛了。
我覺得我快要撐不下去了,有些不清醒,想給他打電話,舉起來對著臉,手一抖,手機砸在了臉上。
砸清醒了,再撿起來我就打消了那種念頭。
何必呢?他也不想聽到我的聲音,這麼難聽得聲音,我自己都聽不下去,況且分手了何必再去打擾呢?
我沒他不能活,又關他什麼事呢?他少了我也一樣過得好得很。
一個合格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不要詐屍,他已經有新生活了,我不能詐屍。
我突然發現,有我沒我,他的地球一樣轉,我沒了他,就什麼都沒了。
他又打來電話,我心想:“我都忍著沒詐屍,你怎麼就老是要來折磨我呢?”
也怪我,怪不得他來折磨我。
我想掛斷的,可是我又沒忍住,我想萬一他有什麼重要的事呢?對我來說,跟他有關的事,都很重要。
於是我摁了接聽,不敢開口,隻聽到他說:“你是不是碰毒品了?你他媽做什麼都行,不能碰毒品!算了,老子懶得管你,關我屁事。”
我啞口無言,他怎麼會認為我會碰那個東西?我在他眼裏已經成這樣了嗎?
也是,畢竟我連“出軌”都做出來了,“縱欲過度”也有了,還瘦成這幅病態,他不這麼想才奇怪吧……
又是一把無形的刀捅在了我心上,啊西,痛死了!
我想,這人怎麼這樣啊?時不時跑來揭一下我好不容易長起來不再流血的傷疤,或許,並沒有長好,也並不是沒有流血,可是無論是什麼,他一次又一次地來,每次都像是笑嘻嘻地問我痛不痛,我他媽痛死了啊,痛得說不出話,然後他笑著又給了我一刀,他說,不痛就再來一刀……
我躺在地上沒動,我看不清了,所以不知道時間,一陣接一陣的耳鳴,不知道天氣,好像一直在打雷,又是陰雨天氣吧。
手機響了好多次都沒接,終於不響了,應該是沒電了。
我意識逐漸模糊,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聽不見了,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我是睡著了嗎?真好,我好像已經好久沒睡覺了,這次要睡個好覺。
什麼都不想了,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作者閑話:
大概就是,一個睡眠障礙的作者某天晚上睡不著,就有了靈感,然後在某天晚上吭哧吭哧地寫到淩晨,把這篇文寫出來了。如果要看be的話,停在這裏就好了,說實話原本想be的,結果自己扛不住,就把後邊一截寫出來了,要看he的話,就看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