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誰都沒說話。
    季榮崢當他早知一般，也不需解釋那一聲“侯爺”。
    嫣青白也沒問，便也如早知一般。
    這青石滿眼的街巷比清晨出來的時候看著更叫人陰寒了。
    嫣青白隔一步走在季榮崢後側方，季榮崢瞧不見他的神色，便先一步停了下來。
    走路更是沒心的，一步的距離還是對方有意，自然就給撞了上去。
    嫣青白抬頭，微微疑惑過後又退開了步子。
    街頭人依稀多了起來，一處停下來，就會有了那趕得急的不小心撞上來：“這位小哥，借過借過。”
    嫣青白便又退了一步。
    季榮崢在與他隔了兩步的距離，又是嘈雜的街巷，卻是故意用了低調子看著他說話。嫣青白聽不清，明知道他的話不會是什麼好話，可偏是管不住腿的湊近了過去。季榮崢站在原處笑得得逞起來，那一處一看便知是特意挑起來的眉，連得眉角都是歡喜，青石灰沉的底色，不及他勾了嘴角輕輕一笑。
    “嫣夫人除了與你取了個名字外，便不曾教你別的了嗎？”
    嫣青白聽得他又要提及自己名字的事，倒是不想理他的，起步給先邁了步子。
    季榮崢冷不防在他經過他身邊時嘴刁的加上一句：“脾氣還真是大了不少。”
    嫣青白頓住，回身問道：“什麼？”
    季榮崢過來順手攬了他，都不管這是在大街之上，眯著眼笑得招人心裏躁亂：“說你脾氣大。”
    嫣青白磨了磨牙，沙沙聲聽得季榮崢笑容更深。
    一路終算是沒了沉悶，嫣青白不駁他，他便也不管尋了別的話來說，一說這青陽城如何如何，另一說又是給扯起了這天氣來。嫣青白卻是一句都不將他打斷，任他這麼說。誰說季榮崢話不多的，用心的話，諒是他嬌生慣養了一輩子，也能強求自己與他多說些出來。
    “回了嫣賈樓，青白先與公子泡上壺好茶，便當是為今日沒讓公子好好嚐上一口越州而賠罪。”
    季榮崢先是頓了頓：公子？他竟還是叫他公子！
    季榮崢哪是聽不出來他這是在拐了彎地罵他話多，止了先前的話題，回道：“既是賠罪，我哪能那般輕易就饒了你。”
    嫣青白瞪眼看著他：“公子若是不閑渴，青白定是洗耳恭聽的。”
    季榮崢忽地伸手遮上他看著他的雙眼，睫毛顫動掃過他的掌心，好似掃在他的心頭，騷亂難忍。
    “莫要這般看著我，我會控製不住的。”
    一時說開的話題被他這一句又弄得沉寂起來。
    待不得誰先張口，嫣賈樓就近在了眼前，一同映入眼簾的還有那之前在酒樓破窗而入的人。
    季榮崢還沒走近，他已經重重跪了下來。
    雪融後的地，膝蓋一碰上，瞬時濕了一片。
    營業的時候，嫣賈樓外人來人往。
    來人卻是不在意，待得季榮崢走近，低頭恭敬一句：“侯爺！”
    季榮崢連頭也沒回，側麵看去依舊掛著笑意，拉著嫣青白不緊不慢往裏走，算得快要進門時才收了笑意輕飄飄道出一句：“進來吧。”
    東廂樓皆是紅漆而就，灰瓦鋪簷，錫紙塗窗，青色的天，廣跡無邊，澀澀烈烈。
    來人隻在屋外站著，高挑的身段，深刻的媚眼，倒是不說，還是結實的背脊。
    季榮崢直徑進門，一邊推門的手掌都不曾為來人的又一聲“侯爺”而有所停頓。
    “溫衍，跟著季越騁倒是讓你越發不懂規矩了。”也隻有他背地裏當著麵都敢直呼他的名諱。不透喜怒的聲音說得好似平緩，也隻有溫衍知道，這個人做事到底有多心狠手辣，為人有多陰險自負。
    “屬下知錯。”溫衍曲腿跪下，在季榮崢麵前從來都不敢有半點錯誤。
    季榮崢不回身，繼續往裏走：“季越騁讓你來是與本侯示威的？”
    “屬下不敢，陛下讓屬下問您什麼時候回宮。”恭恭敬敬回答，
    季榮崢忽地從鼻間恥笑一聲，走向桌邊的步子停了停，然後才在桌邊坐下，“要是不回呢？”
    “陛下說要是您不回，屬下也就不用回了。”
    “還有呢？”季榮崢將嫣青白先前送過來的茶拉過來，緩緩倒上一盞。
    “陛下讓屬下提醒您……”溫衍停了停，頭低得更低了些，“已經一個月了。”
    杯盞落在桌麵的聲音猛得從裏頭傳來，恥笑便是換成了嘲諷：“你是在提醒本侯活不長了是吧！”
    “侯爺……”回話之人終是有了擔憂的心緒。
    “閉嘴！”話音剛落，人已經出現在了屋門口，沉著的一張臉眼角眉梢都是盛氣淩人之勢，“你想跪，那就跪著吧！”
    等不及溫衍再解釋一聲，季榮崢已是重重關上了門。力氣之大，仿若要震碎整牆的磚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