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務之急
    “這是本店所有的配置了，咖啡師小童，你的崗位是服務和收銀。基本工資1500，每周四天，周末兩天必須全勤，提成按照銷售額算，一月一結。”，老胡點了點店裏的七八張木桌，“如果可以，十一結束就來領工作牌。”
    這開出的條件與待遇比李亦白預期的好很多，他自然不會拒絕。
    一錘定音。
    老胡很快根據他的課表分配了周一下午、周四晚和周末的班表，十一假期後正式開始上班。
    為了方便聯係，店內三人臨時還交換了微信號碼，小童的照片是一個肌肉男，老胡的頭像是一顆被咬了一口的水蜜桃，李亦白沒由來的覺得一陣惡寒。
    臨走時，童俊輕輕攬著他的肩膀：“小白，晚上十點以後，千萬不要接老板電話哦～”
    湊近的時候，對方身上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奶香，隨著說話的氣流一直從耳膜竄到心裏，李亦白幾乎甜的站不住。
    但他好歹是見過金弓鳴這種級別帥哥的人，勉強把持：“為什麼？”
    對方眼波婉轉：“小白兔大晚上開門讓大灰狼進屋子，你說呢？”
    說反了吧，水蜜桃味的小白兔學長！
    李亦白點點頭：“……拜拜。”
    完成任務，趙旭光便與李亦白一前一後走出店麵。
    夜裏已有微風，風上是飄散的譎然雲朵與閃耀的群星。
    無端的心曠神怡。
    “多謝你。”
    “沒事。”，趙旭光難得與對方心平氣和的單獨相處，主動解釋，“雖然這裏錢不多，但是工作量卻不大，沒客人的時候你可以自己休息玩手機，小童哥人也好，如果有事多找找他。”
    眼見對方狀似無意之間的小心翼翼，李亦白開口：
    “我對這份工作很滿意，如果沒你介紹，我可能都沒這麼順利找到工作。”
    “客氣。”
    李亦白知道對方多少就之前打架的事兒耿耿於懷，覺得虧待自己。
    但平心而論，誰沒有充血上頭的時候，且自己也一直提防趙旭光，怕惹對方懊惱將他的秘密吐露出去，所以一直對待他不如其餘兩個室友親善。
    可經過這將近一個月的相處，李亦白也覺察到此人雖然偶爾腹黑卻並不是會將別人痛點當作要挾籌碼的人。
    和平常五大三粗，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的運動男孩不同，趙旭光其實心裏明鏡似的。不如劉念圓滑，又不似鄭亮憨厚，介於這兩者之間坦然做自己的人，怎麼會差勁？
    並且，
    作為同一個寢室唯一知道他性取向的人，李亦白對於趙旭光的感恩多於那一次的憤怒。
    畢竟每個人都是第一次做人，誰能保證不犯錯，而如果因為犯錯就要被釘在恥辱柱上一輩子，那還需要什麼放下屠刀，一直殺下去豈不快哉。
    李亦白坦誠：“真的很感謝你，也希望你不要懷著補償的心情和我相處，這讓我有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白占便宜的罪惡感。”
    對方聞言吃了一驚，對於李亦白的道謝有些措手不及：“我沒有故意對你好，隻是剛好幫的上”
    “沒有你介紹，可能我就要去發傳單了。”
    這倒是真話，大一新生，沒什麼專業知識，除了體力沒有可以拿來出賣的東西。
    然而趙旭光顯然誤會了李亦白的意思：“你不會……”
    李亦白莫名：“不會什麼？”
    “你……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我靠。”，李亦白低聲罵了句，一臉黑線，“你什麼邏輯？”
    “可你剛剛不是……”，趙旭光顧左右而言他，吞吞吐吐難以成句，“你們……”
    “別誤會。”，李亦白停下腳步，一臉嚴肅，索性將話攤開，“我們不是見到男人就愛，就像直男也不是有個女人就想撲上去一樣。”
    趙旭光想起李亦白幾乎黏在教官身上的眼神，嘀咕：“那我看見身材好的也會有反應……”
    “欣賞吧……”，李亦白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歎息道，“以前是個意外。”
    趙旭光皺眉，緊接著問道：“那你們喜歡什麼類型的？”
    李亦白一噎，感覺自己在開同性戀科普課程，還是免費版的：“我們是男人，不是病人，有欲啊望和愛情也很正常吧，但具體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反正我保證對你沒那種想法。”
    聽到對方保證，一直懸了半個月的心總算放下來。
    他不是喜歡記掛一件事的人，對於性取向的衝擊雖然已自我緩解，可理解歸理解，到頭來總不能搞到自己頭上吧？
    趙旭光一想到李亦白夢裏交纏的人臉上可能掛著自己的五官，就如鯁在喉，一肚子酸水在洶湧翻騰。
    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我身材這麼好，你為什麼對我沒想法？”
    李亦白一副被雷劈焦的模樣：“什麼？”
    “……”，趙旭光也覺得這個問題很扯，隻得轉移話題，“……那咱倆就算和好了？”
    言罷，甚至故意走慢幾步，佯裝看手機。
    實則，他是在觀察李亦白的行動，身為籃球隊一員，最能通過對方肢體行為判斷對方的心裏動作。
    “開什麼玩笑。”，李亦白送給他一個白眼，“我什麼時候和你鬧掰了？”
    通透明亮的月亮高掛夜空，狡黠的光線看的人也心曠神怡。
    “誒！”，趙旭光突然覺得對方也不是自己心裏想的那般糾結計較，於是仗著腿長，跨出幾步就追上了李亦白，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說實話除了你這張小白臉，性格還是很爺們的麼。”
    李亦白不喜旁人觸碰，一把拍開對方的爪子：“走開。”
    “……又娘起來了。”
    =
    大學男寢的友誼就是這樣幼稚又熱血。
    就像是小時候看的連載漫畫，男主角的任務就是勇往直前不管不顧，自有各種配角一道結伴而行，相互幫襯。
    一心一意，絕無僅有的熱誠。
    李亦白實在是太累了，回到寢室之後匆匆洗了個澡，爬上床蒙頭就睡。連其他兩個室友何時回來都不知道。
    興許是入睡過早，夢到半夜，忽然驚醒。
    屋內俱靜，寢室的窗簾半掩著，他坐起身，順著曲折的布簾褶皺向外看，不甚圓潤的月亮已有下墜的趨勢，氤氳霧靄，漂泊無定。
    他借著月色摸索著爬下床去找手機，翻開一看，裏頭沒有任何未讀消息，他不由自主籲了一口氣，又隱約覺得有些失落。
    可失落的原因，他卻一籌莫展——事情都逐步走向正軌，新入大學的新鮮勁也一步一步消散，連自己最為抵抗的藥也有不吃的自由。
    那麼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迷茫。
    就像大部分逃脫了掌控枷鎖的人一樣，一朝突然有了夢寐以求的自由之後，就產生了迷茫。
    莫非真正困住他自己的並不是藥物？
    而自己一直以來所渴求的也並非是自有？
    李亦白垂著腦袋，難以整理出一絲清晰的邏輯線。
    =
    周二的清晨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當劉念等人掙紮著從鬧鍾尖鳴中清醒的時候，鼻尖竟然嗅到一絲煎餃的焦香味。
    “是我睡糊塗了嗎？”劉念迷迷糊糊的掏了掏褲襠裏的鳥，頭發炸的恨天高，“我怎麼聞到肉的味道？”
    趙旭光作為一號床的主人，與四號床的李亦白正好麵對麵，他瞥了一眼對方的桌子，就可以看見人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底下喝粥了。
    “李亦白你這麼早？”
    “嗯，昨天睡得早，今天就不想睡懶覺了。”李亦白扭頭，陽光撲麵，明晃晃的照得人眼如曜石，麵燦如耀花。
    劉念與趙旭光齊齊吞了口口水，然後各自罪惡的撫平心中莫名的悸動。
    不由自主的想，難道真是太久沒見過漂亮姑娘了，竟然對著自己的室友起了歹毒之心……
    十分滿足的在寢室吃完了一頓早飯之後，四人分道揚鑣，各自往教室走。
    與各自奔跑在康莊大道上的同齡人相比，他們簡直舒坦到想要仰天長嘯。
    於是就有時間欣賞起杭城獨有的桂花期。
    清甜紛繁，帶著點兒暈染的黃，如珠如玉的色澤，層層疊疊馥鬱的香，起初淡而後濃，伴隨俏麗的陽光，在眾人麵前叮叮咚咚的濺起花香。
    李亦白曾經看到一首小詩：
    來自夜來香的獨白——
    我不是隻有夜裏才開花，隻是你們人類白天都在開會，所以聞不到！
    他想了想，深以為然，於是忍俊不禁。
    金弓鳴從來都是踏著鈴聲進門的，他似乎一直能掌握與把控住關於其自己的所有事情，甚至能精準到每一秒的活動軌跡。
    看著人站在講台邊，一邊熱場一邊打開投影，劉念壓低聲問：“小白，金老師你請到了嗎？”
    “……沒有。”
    聽對方的口氣，似乎外聯部又給他無限壓力。
    “雖然你十一之後就不算是幹事了…陶部長讓你保管鑰匙的行為也欠妥…”，劉念難得對李亦白嚴肅，此時說話不由自主的皺眉，“但是我個人認為，咱還是得負責任。”
    李亦白挑眉：“你覺得我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