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怡情
    比起李亦白斷斷續續的敲擊，身側金弓鳴十指翻飛，按鍵聲簡直流暢如一首鋼琴曲。似乎前一秒思維還凝結在腦中，下一秒手中就已彙聚成文字。
    他索性不寫了，單手拖著下巴看對方究竟在搗鼓什麼。
    對方似乎在敘述關於局部和整體最優的相關問題。
    非線性最優化的課程還沒有上過，但李亦白喜歡數學，就提前預習過，此時看過去雖然還是不懂，但卻大致知道對方想描述的方向在非線性最優化中從多個局部最優解中找到最好的局部最優解。
    對方的腦中似乎有相關實例，卻沒有展示在文檔中，所以他並不能確定對方的函數形狀。
    寫到關鍵部分，對方隻是稍作停頓，繼續：
    50S-1/15S2+150D-1/5D2
    一般來說，如果在二次方程中的所有二次項都有負係數，並沒有交叉乘積項，那麼函數是一個凹二次函數。
    則局部最大值就是整體最大值。
    “隻有這一種可能性麼？”，李亦白看得出神，不由自主開口問，他怕金弓鳴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特意伸手點了點最後一行結論，“有沒有可能有唯一局部最優值，同時也是整體最優值的函數？”
    金弓鳴扭過頭，皺著眉頭盯著他。
    李亦白被正視的時候，恍惚間似乎還能看見一列列的數據在對方眼中跑，他當即覺得自己打斷了人飛速旋轉的思路，有些愧疚。
    可沒想到金弓鳴卻表情嚴肅的想了足有一分鍾，開口解釋：“有的，凸函數。對於一個凹函數，如果LINGO可以找到一個局部最大值，那麼我就肯定它是整體最大值；相對的，對於一個凸函數，如果找到了局部最小值，這很好處理。”
    他打開了另一個空白文檔，向左挪了挪：“你看，一些非線性函數有多個局部最優值，比如這種成像……”
    （成像就算了吧，我是來寫小說的！）
    F(x，y)=2(1-x)2e-x2-(y+1)2-5(x/5-x3-y3)e-x2-y2-(e-x+12)-y2/3
    “這種山和穀說明函數有多個局部最大值和局部最小值……”，提到數學，金弓鳴的眼像是被點燃了，亮得不可思議，聲音卻又沙又啞，已聽不出他原來的聲線，“從技術角度看，有多個局部最優值的函數對最優化軟件是重大的挑戰，大多數非線性最優化軟件會遇到卡殼，並在一個局部最優解上終止。”
    “所以，”李亦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開口，卻是自然而然的接過話茬，“所以，你在試圖構建能找到整體最優質的算法？”
    “……”，金弓鳴抿起嘴，再一次盯著他。
    可李亦白卻從中看到了辨認、判斷的意味，這是很奇怪的感覺，像是應聘招新時候的審視，隻是金弓鳴的眼神更為深切。
    他仗著膽子說了一句：“我說錯了？”
    “沒有。”，金弓鳴轉過身，肩背露出一條優美的弧度，“論文寫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吧。”李亦白心虛的關掉了文檔，將它迅速上傳到了自己的私人郵箱中，他隻寫了一半，剩下的……周末再說吧！
    他的眼瞟過時間，不經咋舌：“快四點了！”
    “嗯。”，對方似乎很擅長熬夜，抬表確認了具體時間，“走吧。”
    “去哪裏？”
    “睡覺。”
    李亦白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如果前半夜還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此時他隻想快點找張床倒下去，純素的那種。
    而後，他就順理成章的走進了那間不算特別陌生的小屋子。
    此時離黎明隻有一線之隔，他雖困的連話也不想說，汗津津的酸味卻一直縈繞鼻尖不肯散去，看金弓鳴並不動作，自己一個閃身喧兵奪主先占了浴室。
    對方卻沒有生氣，隻是拿了換洗衣物疊在洗漱間門口。
    水落地的聲響自裏間傳出來，沒一會兒停了，門半掩著探出一隻手，在口子上盲摳，總算摸到了柔軟的觸感，嗖的又收了回去。
    然後浴室大開，潮濕氤氳的水汽爭先恐後的湧出來。
    “金弓鳴……”沐浴後的人被熱氣一蒸，有些許紅，他踉踉蹌蹌的摸到床，坐了上去。
    “睡吧。”
    得了允許，李亦白隻來得及蓋上被子，就跌入了昏沉的黑暗之中。
    =
    在別人懷抱裏醒來的感覺很奇怪，分明是兩個個體，卻能緊緊相擁，彼此呼吸著對方吐出的氣，再毫不嫌棄的於肺泡中交換，允許在體內留下對方的印記。
    “金弓鳴。”李亦白縮在對方的雙臂之間，小聲低喊。
    金弓鳴眯著眼去床頭摸手機，6：35。
    “還早。”沒想到對方的聲音相較昨夜而言更嘶啞，就像撕裂一樣。
    李亦白後知後覺的發現，從昨日開始，金弓鳴就很不願意開口。
    “你怎麼了？生病了麼？”
    對方似乎很困，把人往懷裏摟了摟，細碎的發戳的他發癢。
    空氣都是寧靜的，四下無聲，他眨了眨眼，睡意再度襲來，也閉了眼。
    再次恢複意識時，是被金弓鳴打電話的聲音吵醒的。
    “不好意思，生病，麻煩調課吧。”金弓鳴曲著腿，赤著上身坐在一邊，聲音破碎。
    對方隔著屏幕都能聽出他的不對勁，就很快通過了流程。
    “好的，下周四上午加課沒問題。”，發覺李亦白醒了，就抬手去摸了下他的臉，“謝謝。”
    收線。
    “調課？”
    “嗯，嗓子吃不消，你可以繼續睡。”
    “哦……你嗓子怎麼了？”
    金弓鳴皺了皺眉：“過敏。”
    “過敏？第一次？”
    “不，從小吃這個就過敏。”金弓鳴又鑽進被子裏，與他廝磨在一起。
    這樣溫柔的姿態是從前從未有過的，李亦白也許久沒有被這樣對待，鮮有的安靜著任人抱。
    過了許久，他又問：“你吃什麼過敏？”
    “巧克力。”
    李亦白登時瞪大眼，他忽然回憶起對方嚐出自己口中味道時的第一句話，這才覺察出不對來。與此同時，他又對於金弓鳴明知過敏源卻還依然與他在辦公桌底下接吻的事，沒由來的心中悸動。
    “你怎麼不早說你巧克力過敏。”
    “過兩天就好了。”，金弓鳴扭頭看他，“還睡不睡？”
    “睡不著了。”可他也不想出被窩，難得沒有課，不把時間浪費在床上是罪惡不可饒恕的。
    “那我睡一下你？”
    金弓鳴似乎隻是通知他一下，因為李亦白發覺對方已戴了隱形眼鏡。
    他轉念一想，如果同學知道這個意外的假期是因為他把老師吻的，會不會驚的下巴都掉下來。就不由自主笑了笑。
    可他馬上就身體力行了“樂極生悲”的現實含義，理應疲憊不堪的男人翻來翻去煎烙餅似的把人折騰的久久不能平靜。
    懶在被窩裏，他發了個信息給劉念報平安。
    卻沒想到劉念一個電話打來，他瞥了一眼塞著耳機的金弓鳴——
    小聲道：“喂？”
    “喂，小白啊，你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了？”
    “你媽媽來了啊，她在幫你換被套呢……”
    李亦白停擺了一秒，頓時坐了起來，臉色大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