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泥足深陷 第36章、山雨欲來風滿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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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莊的主人回來了。
這兩天,江陵城的百姓都在關注這個最新消息。
聽聞那少爺端得是溫文爾雅,對妻子好得沒話說,時常帶著病弱的妻子出門散步,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得旁人都忍不住一陣酥麻。不過夫妻倆最愛做的事還是泛舟碧湖上,一葉簡舟,一柄油傘,再幾樣清竹齋的甜點,那清閑恬靜的生活模式簡直羨煞所有未婚男女。
並且那位夫人的心痛之症聽聞也沒再發作了呢!真是可喜可賀!
“心痛之症?”
正待舉步踏入茶樓的玄衣男子突地止步,旋身看著身後垂著頭的仆人,“怎麼回事?德慶公主何時有這等病症?本王從未聽說過。”
“回王爺,大夫也查不出原因。”
男子皺眉,“不是德慶公主在搞什麼鬼吧?突然從京城跑到這江陵來,還累得德芳拋下公事尋她,她到底想幹什麼?”那女人從“失憶”開始完全變了性子,連德芳也跟著變,真是不像話!
“王爺,主子沒忘記自己的職責,否則也不會叫奴才回京上請皇後派人來接夫人了。”哪知道他皇後沒見到,倒是晉王先行一步命令自己帶他來江陵找人,好在主子交代的另外一件事有辦妥。
不過他們日夜兼程趕到江陵便聽聞主子時常帶著夫人四處遊玩,碧莊裏的下人居然誰也說不清他們今天的行程是哪裏,這才跟著晉王出了碧莊,打算到這茶樓裏坐坐,或能聽聞一些消息。
趙光義冷眼睨著他,“你們的夫人不對勁。”他早就覺得那德慶公主完全變了個人,“失憶”那一套他壓根不信!
藍文閉嘴不語。夫人對不對勁他不管,他覺得現在的夫人很好,主子跟夫人之間的感情他也非常樂見,就算夫人“失憶”忘了種種,她依然是夫人。
“還有閑情去遊玩!燕王將德慶公主劫到這江陵必定不簡單,德芳怎就一點都不上心!”趙光義重重甩袖,也不進茶樓了,腳步一轉便往城郊的碧湖而去。
藍文詫異地看著他冷硬的背影,雖然知曉自己的主子身為麼子從小得寵,不論是皇上還是皇後都非常喜歡他,但是……晉王何時開始也這麼偏護他家主子了?而且此次他回京進宮欲麵見皇後告知主子與燕王之間的事,卻被晉王攔住,要他先別說,他還記得當時的晉王眉頭深鎖,很是煩惱的樣子。
似乎……連晉王也在變……
最後,他們剛至碧湖便遇上遊湖回來的趙德芳夫婦。趙德芳見到趙光義出現時明顯愣了很久,最後垂眸淺淺一笑,便一路無言地將一臉寒霜的趙光義帶回碧莊。而一直被趙德芳護在懷裏的芄蘭對於趙光義那雙似要生生將她殺了去的眼神恍似不見,唇畔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她早知曉澤華將藍文譴回京的目的,也曾希望能跟隨他的腳步一同前往貴州,然則她的兒子還在京中,一月不見她甚是想念,現在已五月,不出半年澤華便會回來的。
隻是……想到那個促使他回來的原因,她不免憂心地皺起了眉。
之前與蘇離一番爭執,她猜想著趙德昭擄她的目的,但總不敢相信,曆史上分明指出趙德昭淡薄名利,一生少言,那個位子對他來說應該沒有任何吸引力才對,何況他身為長子,在宋太祖還未立太子的情況下,照理他不該有任何舉動,以免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可他偏生就在這節骨眼上做下這等事,實在令人想不通。
“……芄蘭?”
她回神抬眼,發現他們已回到了碧莊,一屋子的人都奇怪地盯著她看,不著痕跡地掩去眸中淺淡的迷惑,她微笑,“怎麼了?”
“皇叔在問你話。”
她轉頭迎上坐在主位上的趙光義,笑顏不改,“皇叔,抱歉芄蘭剛剛失神,您能再問一遍麼?”
趙光義轉開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淡淡問道:“燕王既已不在此地,你為何不自己離開?本王聽說那些護衛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既然如此,你要求去,誰敢阻攔?做何非得要德芳來接你不可?”
芄蘭抿嘴,“皇叔有所不知,澤華還未來之前,此處並非這些護衛,芄蘭是被人軟禁在此,實在無法自己脫身。”不過奇怪了,從江陵到均州的路程遠比到京城的路短得多,蘇離他們也比藍文要早一步動身離開,怎麼晉王都到江陵了,這燕王卻連個影子都不見?
“那麼,既然現在的情形是這般,你便隨本王回京,讓德芳安心前往貴州,如何?”
芄蘭笑得十分柔順,“這是自然,芄蘭先謝過皇叔了。”
趙德芳將廳裏其他人都譴了下去,隻留藍文和璿兒在一旁伺候著。
“皇叔,怎麼是你來江陵?母後知曉芄蘭已找到的消息嗎?”
趙光義垂下眼,“嗯,她知道。”
一旁的藍文卻是一怔,皇後如何得知?主子寫給皇後的信件他都還沒來得及交出去,晉王在見到他的第一眼便片刻不停地往江陵趕來了,哪裏有時間通知皇後?
“那麼,皇叔明日便動身回京吧,芄蘭便交給您了。”而他自己也該走回正軌,為芄蘭一事遲了這麼些天已是極限,他不可再為難皇叔了,此事若傳回京裏,怕是很難善了。
“不行。”趙光義冷聲回拒,“今日便動身離開,你南下,我們北上,早早離開此地為好,你大哥在這個時候還不曾現身,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讓你接走德慶公主,你不覺得太簡單了嗎?他之前不顧後果地將人騙出京,豈是那麼單純的?”
趙德芳沉默了半響,他自然知道此事不簡單,他隻是希望此事能就這麼了結了,何況,他並不想這般勿忙的與芄蘭分別。“皇叔,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再動身吧?”
趙光義霍地起身,定定地看著他,“我們什麼時候回京都可以,但是你不行!你最好速速離開碧莊,在德昭回到這裏之前離開,或者我該說,在皇上的傳詔到來之前,你必須離開這裏。”
“皇上?!”藍文和璿兒齊齊變色,失聲驚叫。這事怎麼牽扯上皇上了?
芄蘭眉眼輕顫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一曲揪緊了趙德芳的衣袖,“澤華,你聽皇叔的話,現在就走吧,我沒事的,等你在貴州安頓好,再差人回京來接我,好不好?”
趙德芳皺緊眉頭,臉色有些難看,聲音卻強硬起來,“皇叔,大哥他不會——”
“他會!”
趙光義厲聲一喝打斷他,雙眼冷至冰點,“你是你,他是他!你莫要妄想他的想法能跟你一樣!德芳啊德芳,你太懦弱!”
“皇叔,澤華隻是——”
“你閉嘴!”淩厲雙眼掃向芄蘭,趙光義重重一甩袖,怒道:“德慶公主,本王對你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但若因為你讓德芳陷入險境,本王必定不會放過你!德昭劫你來做什麼本王不想管,但他給德芳惹出麻煩本王定然要插上一手!”
“我知道!”
芄蘭抬起蒼白的臉看著他,全身僵硬得動都動不了,她很輕地喘著氣,希望借此減輕胸口的鈍痛之感,眼前的人讓她倍感壓力,他從一開始便討厭她,能做到今天這般全是為了趙德芳,這個人讓她覺得——自己的存在如此的難堪,她之所以魂歸大宋,隻是讓別人有機會利用她傷害澤華。
她不是的……她必須做點什麼!
“皇叔,我了解,今日之事雖不盡責在我,卻也因我而起,芄蘭不敢企求皇叔諒解,但請信我一言,趙德昭他成不大器,你當可放心。”
趙光義嗤笑,他本就是相當自負之人,對於焦芄蘭的言語自是毫不掩飾他的嘲諷,“本王為何要信你?趙德昭算是本王看著長大的,你以為你軟綿綿一句‘相信’本王便會信了你嗎?”
“芄蘭!”
趙德芳驚懼地抱住芄蘭虛晃的身子,瞧著她慘白著臉揪緊胸口,猛地瞪向趙光義,疾言道:“皇叔,你別說了!芄蘭隻是關心我,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她過去與你有什麼過節我不知道,但是現在的芄蘭遺了記憶,你能不能也放下恩怨,對她公平些?”
趙光義氣結地回瞪著他,不再言語。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芄蘭用盡全力抓緊趙德芳的臂膀以免自己倒下去,這次發病來得太快了……“所以我想說,我根本……根本就不是焦芄蘭!我從另一個時空而來,隻是寄魂在焦芄蘭的身體裏,這裏發生的……或即將發生的,在我的世界都能清楚知曉,請你……不要再逼澤華了,他不是不懂,他隻是想抓住一些單純的美好……”
隨著最後一個字吐出,她的力氣和堅持似乎也到了極限,合上眼之前的最後一幕,是趙德芳驚恐萬狀的臉色,隻是她已吐不出任何安撫的話語。
她居然……選了這麼糟糕的情況說出這些,還說得不明不白,也許等她睜眼,每個人都會以看瘋子的眼神看她。
她太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