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一顆心的距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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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到天亮。
人累了,可以睡覺。那麼心累了呢?也可以暫時停止跳動,不再記得那些不想記得的東西嗎?
起床望了一下窗外,陽光明媚,將近六月的天氣已經漸漸升溫變熱。不過,這個周末天氣晴朗,涼風習習,不算太熱,希亞決定回家看看。
很久都沒有回過家了,記得上次回去好像是元宵,媽媽做了湯圓,希佳打電話讓她回去吃湯圓。
她和希佳從小感情就好,從來不爭吵,也不會搶玩具。希佳比她小四歲。作為姐姐,希亞也總是很謙讓,有什麼都會讓給妹妹。而希佳從小天真爛漫,對於這個從來都很優秀的姐姐一直視為偶像,經常和橡皮糖一樣粘著。
爸爸媽媽對她們都要求十分嚴格,一言一行都不允許出一點差錯。但他們也不是封建的家長,不給孩子任何自由。他們尊重孩子的隱私和自己的決定,經常帶著她和希亞去各地旅遊。可以說,希亞的童年是有序而快樂的。
希亞和希佳一而不負所望,從小都品學兼優,初中保送市重點,高中考取省重點,並且囊獲了市裏大大小小比賽獎項。隻是希佳活潑調皮,外向開朗,而希亞稍微安靜些,但和希佳待一起久了,希亞也會時不時開幾句玩笑,變得更加開朗。希佳總是會對她說,姐姐,你笑起來是最美的。你一笑,我的心情也會變好呢。
一般希亞會刮一下她的鼻子,笑著說,小鬼頭,就你嘴巴最甜了。然後兩個人都“咯咯”地笑。希亞一隻這樣享受著幸福而溫暖的生活,直到大學畢業。
拿到畢業證的那天,爸爸在飯店訂了一個包廂,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飯喝酒。飯桌上,爸爸很高興,又喝了許多酒,終於說出了隱藏很久的秘密。
當年,婚後媽媽一直懷不上小孩,以為是無法生育,準備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那時候希亞才兩歲多,據說是被爸媽遺棄在福利院門口,當時身上隻有一塊玉和一張寫著她名字的字條。媽媽見她可愛又安靜,就辦理了領養手續。
她原名叫吉亞,後來爸爸想讓她擁有正常小孩的生活,所以,幫她改了名字,又隱瞞了她的生世。吉亞,就是她從小帶著那塊玉上刻著的字。她原以為是任希亞的亞。再後來,媽媽意外懷上了希佳。因為是第一胎,不忍心打掉,所以在希亞四歲的時候,生下了希佳。
這樣殘酷的事實,對於希亞來說如雷擊電閃。一起生活了22年,他們像她的太陽,一隻溫暖著她。卻突然對她說她是他們領養的,那麼無情地,猝不及防地告訴她,她的太陽是別人的。
她立即起身,推開座位就往外跑。她當時驚慌失措,腦中一片空白,隻想要逃開。因為太急,她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橙汁,杯子“彭——”地從桌上滾到地上,黃色的液體沿著桌子往下流,不停地往下滴,就像她的煙眼淚,流滿了整張臉。她無法接受習慣了二十多年的一切原來都是假的。
像被戲弄的小醜,落荒而逃。出門時還撞上了端菜進的服務員,酸菜魚頭的湯汁潑了她一身,服務員小姐連聲地說“對不起”,她真的什麼都來不及想,隻知道要往外跑。她感覺周很圍吵雜,爸媽的呼喊聲,服務員的道歉聲,還有包廂外客人們吃飯時的談笑聲,所有聲音都像龍卷風一樣向她席卷而來,肆意地將她包圍,把她死死地纏住,無法呼吸。
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她雙腿發軟,無力地倒在地上。她就那麼坐著,隻是不斷地流淚,來往的路人都好奇地盯著她看。她最終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淩野。電話裏她什麼都不說,淩野著急地問她怎麼了,她就是不說話,淩野急壞了,對她吼,她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她對著電話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淩野軟下聲來安慰她,不停地問她在哪兒。她哭得他不知所措,他跑出家,瘋狂地在街上找她。他跑得四肢發麻,最後,他在街頭找到她。她泣不成聲,抽噎著,坐在地上,像受傷的小動物,蜷縮著身子。
他走上去,抱著她,沒有說話,緊緊地抱住她顫抖著身體。她靠在他懷裏,不停地哭,不停地哭,眼淚濕透了他的衣服。她哽咽著說她什麼都沒有了。他撫摸著她的頭,她聽見他柔軟的聲音:“希亞,有我呢,你還有我呢。”
最後,淩野把希亞帶回自己家。希亞有些神誌不清,呆坐在沙發上。他用力環抱著她,幫她擦去臉上殘留的淚跡。他放開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額角的頭發,憐愛地看著她恍惚的眼神。靜靜地,一直坐了很久,希亞才喃喃地開口。
她說明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冷靜下來,她並不是怪他們,她隻是一時無法接受,畢竟,她習慣了現在的生活那麼多年,突然對她說那本不是她的,她來不及反應。
淩野長歎了一口氣,把她的頭靠在自己懷裏,他的下顎抵著她的頭頂。他隻說,放心,一切都有我。
第二天,淩野送希亞回家,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希亞也微笑著說:“爸媽,對不起,我昨天太激動了。”爸爸媽媽看著都欣慰地笑了,隱約還聽見媽媽小聲地對爸爸說;“希亞果然大了,真懂事。”像往常一樣,一家人坐著吃飯,聊天,一切如故。
後來一切都正常,希亞晝夜不分地忙著找工作,她堅持不要淩野幫忙。她翻著報紙,在心儀的公司前一個個地畫鉤。淩野沒辦法,隻得搶掉她的報紙,說:“那我來幫你找,總行了吧?你這樣太累了。”
他幫她翻遍所有的報紙,查了無數的網頁,一份份的投遞簡曆,一家家的打電話谘詢。最終找到了一份工資待遇和前景都不錯,工作量又不是很大的公司。她還是堅持要搬出來一個人住,即使相處得再融洽,偽裝得再若無其事,還是覺得會不知道怎麼再像以前一樣開玩笑,難免會尷尬。她借口搬出去上班會比較方便,堅持在外麵租公寓。
她搬出來的那天,媽媽眼眶隱約含著眼淚,她說:“希亞,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也覺得不舍,勉強笑著說:“媽,放心吧,我已經長大了。倒是你和爸,年紀大了,要多注意身體。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說完,她就轉身走了,她怕自己會舍不得離開。
公寓是淩野幫她找的,兩室一廳,不算大,但很寬敞,足夠她一人住。她問他為什麼租兩室的,她一個人,一室就夠了。他笑著回答:“還有一間可以當客房嘛!萬一有人來呢?再說,我可以偶爾過來做客嘛。嗬嗬。”
他打著壞主意,但她也沒有生氣。他竭力幫她,他讓她裝得和往常一樣,不要讓爸媽擔心。他告訴她還有他,他幫她找工作,幫她安排好一切。如果沒有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一直告訴自己,沒關係,即使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也還有他。可是後來,連他也離開了她。
這麼久沒回去了,不知道他們怎麼樣。爸爸有高血壓,又怕熱,以前一到夏天總會心情煩躁,喊胸悶難受。現在又升溫了,肯定身體又不好。昨天和蘇離逛完街去藥店買了首烏和決明子。她正拎著東西偶到樓下,正好碰到池井佑。他見著她就問:“呦,這大包小包的是上哪兒啊?”
她回答:“回家看我爸。你呢?”這是明知故問。他出現在這裏還能去哪兒。
他說:“你這不廢話麼?我想找人吃飯呢。”
她想了想,說:“走,我請你吃飯。”說著就往他車的方向走。
他疑惑:“你不是要回家嗎?”
她打開車門,把大包小包往車裏丟,然後關上車門,說:“對啊。一起去。我們先去超市。”
他一時愣在那兒,馬上回過神,開車去超市。車上,他忍不住問她:“今兒心情怎麼這麼好?請我去你家吃飯。”
她擺弄著他車子裏的香水瓶子,說:“上次不是說要帶你去看笨笨它閨女的嗎?”藍色的方形磨砂玻璃,做得特別漂亮,有種朦朧美。
他記起,那次從寵物店回來,她說過。他笑了笑,說:“好像是,瞌睡蟲的媽。它又叫什麼?”
“井岡山。”她不假思索。
他問:“你的狗名字怎麼都那麼奇怪?怎麼不叫毛澤東?”
她說:“它出生的時候我正在房間裏背曆史,背得特認真,剛好背到井岡山根據地成立,結果希佳興衝衝地跑進來告訴我笨笨生了。我一個激動把之前背的都給忘了。然後,我全都怪罪於它,給它起了個名,叫井岡山。”
他笑,說:“你真夠逗的。那瞌睡蟲生的時候你是不是正在打瞌睡啊?”
她解釋:“不是。是它生下來就懶得要命,一天到晚就是閉著眼睛打瞌睡。”
她一路都講著井岡山和瞌睡蟲的有趣的事。她說話的時候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笑,還會用手比劃,像卡通片裏的小人兒,很可愛。他靜靜地聽她講,偶爾插上一句,也被她打斷。他幹脆不說話,隻是點頭,她講到興奮的時候會歪著腦袋,回憶以前的美好情景。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最快的。
超市裏人很擠,她挑東西的時候很專注,仔細地看包裝,生產日期和保質期。他很少來超市,都是她在帶路,並指揮他,“飲料在那兒”,“去買那個”。他倒樂此不疲,跟著她跑東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