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張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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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飯的時候,悠悠像隻小貓一樣蹭到師祖竺連城的身邊,竺連城細看了幾眼她的頭發,卻沒說話,笑著夾了塊雞肉給她。
悠悠無心吃飯,扯著竺連城的袖子甜甜的笑,旁邊的雲瞬撲哧笑出聲來,從小師父就被她這招克的死死的,現在她長大了,又來了悠悠姑娘。
裴鈞武抿著嘴唇,嘴角微微上挑,他笑了,就好像幽幽白蓮漂浮在水麵上被微風吹動,潔白的葉子輕微一顫,看的人卻怦然心動。
他發現了雲瞬注視的目光,原本看著竺連城和悠悠的墨黑的眸子刷地凝結在她身上,帶了三分愛責,那雙秋水目泛起濃濃情愫,“小丫頭,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雲瞬眼波一轉,精致的小下巴微微揚了揚,長睫毛卻狡黠地一忽閃,被悠悠視為鬼怪的“雲瞬師叔”像孩子般可愛地賣了個關子,“不告訴你!”
裴鈞武笑了笑,並不追問。
悠悠並沒受到他們的打擾,師父嘴裏的“小丫頭”從來不是說她,她專心一致地扭著師祖的胳膊使勁搖晃,“師祖,師祖,好師祖,乖師祖,明天就見見萬懷君和霍少薰嘛!我保證,他們就是師祖您要找的少年俊才。”
竺連城被她搖得吃不了飯,幹脆帶了三分揶揄地瞥了眼一臉嬌俏的小胖丫頭,拉長調子說:“哦——是麼?”
坐在自家師父下手的越天衡吃得有滋有味,夾菜的間隙十分權威地證明悠悠的話,“竺大師,相信悠悠的話吧,那兩個少年真的很帥。又是悠悠的青梅竹馬,你隨便挑一個,這個黏糊蟲就顧不得纏著您啦。”說著好像恍然大悟,瞪大眼看向苦笑的竺大師,“該不會您當初就是這麼想的吧?被悠悠纏得要發瘋,幹脆找個替死鬼?”
竺連城笑而不答。
“您這不是變相給悠悠找相公嗎?您可得說明白,不然那些削尖腦袋想來的世家少年不是上了您的惡當嗎?您這是害人!”
悠悠氣得臉發白,可愛的五官都快皺在一起,“你胡說!”
雲瞬嗬嗬地掩嘴笑,“小越子,你說的很有道理。”
一直沉默吃飯的薛雲牧哼了一聲,威脅地瞟了越天衡一眼,“你少得意,再惹我生氣,我就把悠悠許配給你!”
“師父,不要啊!”越天衡故意誇張地白了臉色,“以後天衡定當為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爹爹!”悠悠都快氣哭了,都欺負她!
“好了,好了。”竺連城安撫地摸摸悠悠的頭,“明天我就見見霍萬兩家的孩子。”
“還是師祖最好了。”悠悠把頭倚在師祖的肩頭,嘴巴唏噓不已,眼睛卻把在場的人瞪了個遍,師父當然除外,還要奉送微笑一個。
“鈞武,你怎麼看張家的帖子?”師祖淡淡地問,悠悠不知道什麼張家,也不關心,繼續用眼神殺越天衡,越天衡回敬幾眼,和她耗不起,繼續坦然吃飯。
“張世春近年在四川聲名鵲起,和竹海素無往來,這次居然會推薦近族子弟,實屬意外。”
裴鈞武口氣平淡,話裏的機鋒竺連城卻聽得明白。江湖世家且不提,有名有號的江湖門派說得上與竹海“素無往來”的,幾乎都有些宿怨。
張世春的哥哥在十幾年前寒蒼山一役裏被殺,此番突然推薦了一個孩子前來,怪不得裴鈞武都說“實屬意外”。意外,卻算不得奇怪。若論結仇積怨,竹海與各大世家尤甚,這十幾年來反而是幾大世家擺出虧欠的姿態,積極討好竹海,盡力彌補裂痕。
竺連城沉吟了一下,“那就定在明日,見見這三個孩子。”
悠悠歡呼一聲,從椅子上跳起身來,“我這就去告訴他們。”歡天喜地的就要往門外跑。
“吃些飯再走!”竺連城雖是外人眼中的武學大宗,畢竟上了年紀,悠悠和他分外親昵,他也如尋常老人一樣嘮叨囑咐。
“肚子不餓。”悠悠的心早飛走了,小小的身影一閃,消失在門口。
越天衡看著嘿嘿笑,“裴大俠,你徒弟的輕功又進步了,走得多快啊。”
裴大俠搖頭淡笑。
難得悠悠早早起床,還仔細地打扮漂亮,夏日的清早,明媚的陽光撒在竿竿翠竹上,碧綠通透的宛若隻隻玉簫,挺拔秀雅。
竺連城結束晨功,坐在秋意居的院子裏賞竹喝茶,幾十年來他以竹為友,青碧連綿的雅韻竟讓他越來越沉迷留戀,怪不得人說年老戀家,他越發割舍不下院中這幾竿綠竹,竟連外出雲遊都少了。
悠悠扒在院門口心急如焚地張望,總希望一轉眼就看見下人領著霍萬兩位少爺從翠竹夾路的蜿蜒山道上走過來。
竺連城暗暗笑了笑,突然心軟,甚至想如果霍萬兩位少爺資質尚佳人品敦厚,且不說收為門下,隻留下給悠悠作伴也是好的。竹海和悠悠年紀相仿的少年實在很少,雲瞬又總是跟在鈞武身邊,悠悠孤單寂寞也是自然的。
“師祖!他們來了!”悠悠驚喜地喊出來,本能想迎上去,卻又想到什麼,故作精明地跑回他身邊,使出萬能甜笑,勾住他的脖子,軟語相求:“師祖,高抬貴手一下嘛。”
“鬆手——”竺連城苦笑著拉開她的胳膊,外人將至,武學大宗的風範還是要維持的。
悠悠也明白,不再過多糾纏,乖乖地站在師祖身後。
霍萬兩位少爺跟在各自父親的身後,表情端肅,都隻偷偷看了悠悠一眼算做招呼。悠悠也知道這次機會對他們至關重要,也安分地待在師祖身旁,垂手侍立,不言不語,圓圓的桃子臉一繃起來,反而惹人愛憐發笑。
跟霍萬兩家一同前來的還有張世春和他近族子弟。相比熟悉的兩家人,悠悠對陌生人有更大的興趣。
張世春四十多歲年紀,已然露了老態,鬢角斑斑幾許花白,畢竟逐漸成名江湖,氣度舉止頗有風範。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幾乎和他一樣高的清瘦少年,悠悠端詳他的時候,他竟也在看她,黑如子夜的眼眸裏閃過某些微微波動,瞬間又歸於冷淡。悠悠與他目光相遇,有些難為情,閃縮著轉開黑白分明的水靈大眼,餘光卻依依不舍地撒在他身上。
他並不算特別俊美,總是麵無表情的冷著一張還帶著青澀的臉孔。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悠悠看得多了,師父師祖其實都是這類的人,但他不同。師父沒表情的時候,眉目之間還仿佛殘留一絲笑意,醇和雅致,宛如梅上落雪,淡香幽然。張家少年卻不同,他穿了身質料並不上佳的黑綢長衫,按說初夏天氣這樣的顏色並不適宜,但穿在他身上卻異樣諧調。樸素的腰帶上毫無裝飾,卻益發勾勒出他修長悅目的身材。
裴鈞武和李雲瞬從院子後門翩然走來,所有人都癡迷地望著,幾乎沒人能在看見他們的時候不癡癡出神,悠悠趁機正眼細看黑衣少年。
細細端詳,他的五官十分精致,搭配起來自有韻味,那雙眼睛不如師父的漂亮,卻狹長有致,濃密的睫毛半遮著疏冷的黑眸,就好像暗夜裏的星辰,明知遙不可及,讓人仍想伸手觸摸。漂亮的男人,她早已看慣,但他卻好像是她沒見過的那一型美少年。他就像她幼年時在塞外看見的,停駐在高峻崖壁上的孤鷹,傲慢而凶猛,隻能遠遠地望著,走得太近就怕它會一個俯衝下來,致人死命。
也許是看得久了,她怎麼都覺得他的神情,尤其是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的時候,她都覺得他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