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第十八章 吐露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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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
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碧草寺中。
本來約好了段天闊下午一起過來,隻是他臨時有事入宮去了,讓我在這裏等他,他辦完事晚點過來。
若水陪我到了這裏,就被我打發回去了。她應該是看出來我心情不好,默默地就回去了,隻讓車夫在寺外等我。
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若水對段天闊也有了不少的改觀,雖然依然認定他是個花心王爺,但是見他對我倒是很規矩,就不再嘮叨我。
我靜靜的坐在樹下的石桌旁,發呆。
這些日子以來,我經常扮作男人在天都中轉悠,某日發現了碧草寺這塊寶地,也見到這裏的主持空隱大師,這個和尚厲害的很,第一眼就認出了我女兒身,說我與他有緣,對我招待的十分周到。
這寺後的小院本是不對外開放的,但是因為是我,就可以隨意出入。
空隱大師對我十分友好,雖然是寺院,但是我仍然可以在這裏喝酒宴客,當然,不能喝醉,而這客人,也一般隻是段天闊或者是若水。
碧草寺在山上,這小院又比前麵的院落高出一塊,正好麵西,所以我現在坐的位置正好能夠看到美麗的夕陽。
金色的陽光灑在我的身上,和身後金色的樹葉相得益彰,我捧起一杯熱茶,細細啜著。
夕陽什麼沒有經曆過啊。看著遠方,我不由得感慨,多時的陰鬱也消了大半。
“玉施主,在想些什麼呢?”一個蒼老和藹的聲音響起。
“我在想,夕陽經曆過滄海桑田,人生也不過如此而已,一切沒什麼大不了的,無論怎樣的難關都能夠渡過,多年之後再回首今日,也隻會感歎一句‘不過如此而已’。”我沒有回頭,空隱大師也在桌旁坐下。
“嗬嗬,玉施主好心境,若世人皆能認識到如此境界,也不必有那麼多人庸人自擾了。”
“當局者迷。”
“玉施主難道不是當局者?在這個世界中,有誰是真正的旁觀者?”
我一愣,失笑,我從另一個世界來,本來應當做旁觀者的,沒想到卻卷到了風口浪尖之上,身不由己。
我歎了口氣,繼續喝茶。和這老和尚聊天,就是耗費腦細胞。
空隱大師看向我,“玉施主,老衲給你看個相可好?”
什麼?這個正經的主持居然玩上了這個東西?我看著他眼中莫名的光芒,猶豫的點了點頭。
他閉上眼睛,食指虛點在我眉間。我莫名其妙的靜坐著,看著他的神情由疑惑變為了驚訝,到最後額頭上竟有點點汗滴滲出。
半晌,他緩緩地睜開眼,又細細的打量我,最後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空隱大師,到底怎麼了?”我疑惑的看著他,他這一係列表情好像表明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一樣。
他伸出食指,蘸了蘸茶水,在石桌上寫了一個字。
看到這個字,我大驚失色。
那石桌上,赫然是一個“鳳”字!
想當初,月老把我送到這裏之前也給我寫過一個字,也是鳳字。這個鳳,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莫不是……
我迅速調整好表情,靜待著空隱的下文。
他緩緩開口:“老衲剛才探知施主的命運,竟發現施主竟無出生之相,仿佛是突然出現在世上一般……”不錯,這好歹證明他有點道行,比較可信。
“……老衲又探求施主的未來,發現,施主命格乃是真鳳之身,真鳳君者,必為母儀天下之人……”我心中涼了半截,難道,我真是命中注定要被困在深宮之中?
“……隻是,事主命中之鳳相,似乎蠢蠢欲動,頗有要破格而出之勢。鳳者一出,命運必改。”我聽明白了,就是我這母儀天下一說還未定成立。
“大師,那麼這鳳如何破格而出?”我一點兒都不想當什麼勞什子皇後,隻想自由自在的活著。
他掃了我一眼:“自有定數。”
我沮喪的趴在石桌上,說了半天,還是廢話,什麼自有定數,我這都要火燒眉毛了,難道還要等著天上的命格君決定這鳳凰命要不要繼續留在我這裏?
空隱看到玉連城這樣,明顯眼中浮起一層笑意,隻是搖頭不語。這女子,無論是靈性,抑或是心胸,都是近世罕有,特別是這特殊的命格。命,往往控製了人的一生,而到了她這裏,卻隱隱有了控製命運的苗頭。這鳳凰,究竟能否母儀天下,全在這女子的一念之間,她若想,必將鳳傾天下,若不願,也能逍遙一生。
隻是,這一切,還要看天意。
兩人一起,看向茫茫的天際。
“顏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四哥。”“段施主。”我們兩個起身。
他向著主持雙手合十躬身一拜,空隱也拜了一拜,離開了。
我坐回去,愣愣的思考著剛才空隱的一席頗有深意的話。
段天闊掃了我一眼,閑閑的問道:“剛才和空隱大師聊什麼呢?”
我悶悶的說:“沒什麼,就是隨便聊天來著。”一想到那個“鳳”字,我就胸口一悶,不想多說。
段天闊見狀,也沒再多問。將兩個瓶子放在石桌上:“嚐嚐,四哥給你帶來的好東西。”
我立刻產生了興趣,打開瓶塞,一陣桃花香撲鼻而來,我不禁脫口而出:“桃泉釀!”
他眉毛一挑,笑道:“顏兒知道?”
我暗笑,如何不知?這桃泉釀,是用桃花瓣與清泉煮酒而得,入口清冽,味甜,特別好喝,又不上頭,對於我這種酒量不大的人最是合適不過。當初在八仙樓,我第一次喝得就是這個酒!之後那幾日,天天都纏著水冰清找著美味的桃泉釀來,所以我當然印象深刻。
他倒了兩杯,隨口說道:“嘿嘿,這是我纏著朋友要來的,他今天正好在天都,我猜你應該愛喝,就要了兩瓶來。”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好喝!滿意的咋咋嘴。
段天闊好笑的看著我,又幫我倒了一杯。
如此,我們喝酒談天,他給我講邊塞的見聞軼事,我給他講現代的故事,什麼安徒生童話武俠小說聊齋誌異通通招呼,聽得他一愣一愣的。
不久,月上中天,今天是十五,月亮格外的明亮圓滿。夜空晴朗,星星仿佛伸手可得。不得不感歎,還是古代好啊,沒有汙染,這月亮星星都看起來亮了不少。
他見我癡癡望著月亮,以為我思念親人。也沉默了下來。
半晌。他猶豫的開口問我:“你……考慮的怎樣了?”
我閉了下眼睛,心中清楚他所問何事。
“四哥,我考慮清楚了。隻是,不怕和你說實話,我真的不願。”
“為何?入宮,可享盡榮華富貴,天下女子所願無非如此而已。”
我看向他:“四哥,你還是不懂我。”
他挑眉,不置可否。
我深吸口氣,迷茫的看向夜空:“從小我就知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在宮廷之中,不會有愛,不會有我渴望的幸福,有的,是算計,是陷害,在那裏,活著太累。如果可以,我隻願意逍遙快活的生活在這江湖之中,和心愛的人攜手浪跡天涯。也許,如果我愛上了皇室之人,我都未必和他共同登上那最高處,更何況,我對皇上無意。你教我如何心甘情願入宮去?也許其他人會羨慕那個身份所帶來的光芒,但是對於我而言,隻有痛苦。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離宮廷政治越遠越好。”
也許真的是觸景生情,我不由自主地把心裏所有的想法都說了出來,絲毫沒有注意到段天闊的神情越來越陰沉。
“你就那麼討厭皇家?”硬梆梆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驚醒了我。
我才發現失言,笑道:“當然不是了,我就很喜歡四哥啊,四哥對我很好,隻是我不願意嫁給皇上。”他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一些。
他又皺眉道:“倘若……倘若父皇很愛你,你也傾心於他,你依然不肯入宮麼?”
我思考了一下,堅定地搖了搖頭。“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我不屬於那裏,如此,也隻能是兩人痛苦,我寧願離開,讓他知道我生活的很好,這樣也許有難過,卻比每日相見而不能避免的痛苦要好。”
他又陷入了沉思。
“四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我知道,他是準備傾聽。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娓娓講起漢武帝劉徹與皇後陳阿嬌的故事。當初兩人兩小無猜,劉徹曾經信誓旦旦的說,若得阿嬌,必以金屋貯之。結果,確落得了反目成仇的結局。不是兩人不相愛,相反,我倒是認為就是兩人愛得太深采有了這個結果。倘若阿嬌愛的隻是皇後那個位子,她就萬萬不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同樣,若是劉徹對阿嬌完全無情,他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很多人間平常的事情,到了皇宮之中,就變成了非常。
聽完我的故事,段天闊也是若有所思。
我站起身,迎風而立,“金屋一願終成空,情薄恨濃,不如踏歸程。歸去時,人正好,風正重,花正紅。回首遙看,斜陽微醉柳獨眠,願來世,無拘無束相牽,自在天地,遊戲人間。”
我轉身看向段天闊:“四哥,你可明白?”
他看著我,默默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我以為不會得到答案了,又轉過頭去欣賞月色,身後卻傳來淡淡的一聲:“當然明白。”
我一愣,隨即釋然而笑。他明白,一切就都好辦了,若是最壞的情況發生,他也會願意助我。
兩人都不再說話,一站一坐,一賞月一獨酌,兩人卻又都各懷心事,靜靜的存在於這天地之中。
月亮含笑看著人間,看著這兩人。從這一刻開始,兩個人的命運已經開始相交,隻是這結局,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