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傍晚，小宅中。
    我從柳薰塵口中得知，原來懷修雁早就離開了萬骸穀。
    他走時，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給我留下。
    如同陌路一般，分道揚鑣。
    我不顧一切地跑回房間，蜷縮在沐浴用的木桶中，像個姑娘般涕泗橫流。
    四周冷得刺骨，我把頭埋在水中，耳畔死般的寂靜。
    我想，這世上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懷連羽是多麼深愛那個身為他兄長的男子。
    懷連羽是那個弱不禁風的懷家少爺，也是我。
    或許，在世人眼中最肮髒的莫過於這種不倫之戀。
    早在鹽池，我就知道我對懷修雁早已超出了一般的手足之情，我想改變，可是無能為力。
    我不是楚纓，不是女子，甚至我連一般的男倌都不如。
    我是他的弟弟，與他血脈相連。
    即便我是懷修雁，我也不會接受這樣一份感情。
    事到如今，我甚至連退路都沒有。
    腦海一片空白。
    ******
    “撲通”一聲，把我拉回了現實。
    一雙小手正緊緊拉著我，指尖泛白。
    我抬起頭。沒想到江浸月追進來後，竟隨我跳進了冰冷的水中。
    “你喜歡你哥哥？”他毫不留情地問道。
    心中一陣揪痛。
    “是。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很惡心？”
    墨色的大眼睛瞪著我，裏麵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在流轉。
    “真的那麼喜歡懷修雁？”
    “是。”
    “忘記他好不好？”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遠處的天空。
    “我做不到。”
    我把在冷水中凍得發抖的江浸月抱出木桶，用一旁的軟巾替他擦幹頭發。
    “為什麼？”他依舊問得不依不撓。
    “有些事小孩子不會懂，長大後你才會明白。”
    他執拗地甩開我的手，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他和你做過‘那種事’？”
    我當即有甩這小鬼一巴掌的衝動，可還是克製住了。
    “他是我哥哥。”
    “你還知道他是你哥哥？！”
    我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扇了過去，“啪”的一聲響徹雲霄。
    碰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我明明知道他還隻是個口無遮攔的孩童，可是手卻收不回來。
    我終於明白了懷修雁那次甩我耳光時的感受。
    那不是憤怒，而是被親近之人頂撞時的痛苦。
    我急忙把他拉過來，緊緊地抱在懷裏。
    我甚至緊張到不知該說什麼，隻能一個勁地重複，“不痛，不痛。”
    他沒有哭，依舊倔強地不像個孩子。
    我鬆開手的瞬間，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瞥向別處。
    見江浸月這種反映，我心裏更加難受。
    到底是什麼能讓一個不過韶年的孩童變得如此堅忍冷酷，甚者連最基本的情緒都隱藏得如此徹底。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最真摯的語氣對他說：“打痛了沒有？是哥哥的錯，原諒哥哥好不好？”
    江浸月皺了皺眉，“把手給我。”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我剛把手伸了過去，他就一口咬了上來。
    小孩子的力氣不是很大，雖然痛，但我還可以忍耐。
    等到他鬆開口，我的手臂上已是青紫一片。
    我笑笑，輕輕摸著他的劉海，“這算原諒我了麼？”
    江浸月回眸看著我，一聲不吱。
    我把他抱起來，放在膝蓋上，他微微皺了皺眉。
    掀開他的褲子，果不其然，一邊的臀瓣已經紅腫了起來，甚至可以依稀看到手指的形狀。
    天啊，我做了什麼？！
    我居然那麼用力打一個小小的孩子！
    我內疚地把江浸月抱起來，輕聲道：“小月亮，原諒哥哥。哥哥再也不會打你，剛才都是哥哥的錯。”
    他語氣冷淡並字字清晰地說道：“我沒怪你。”
    他直起身子，把頭枕在我的肩上，輕輕閉上眼睛。
    微冷的感覺透過衣服傳來，我收緊了手臂。
    我輕聲道：“睡一會吧。”
    等到他慢慢在我懷裏睡熟，我把他放在床上，偷偷走了出去。
    打開房門，卻看到柳薰塵正站在門外。
    他斜倚在門口，香肩半露，依舊笑得顛倒眾生。
    “我這兒還有一瓶跌打藥。”他笑著遞給我一個翠色小瓶。
    我答道：“他睡了，傷處也隻是紅腫，不礙事。”
    柳薰塵瞥了我的手臂一眼，“我說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