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將眾人引到一座齋室前，齋子兩邊各有一行字，眾人看去，左麵是“洗盡凡心”，右麵是“相忘世塵”。眾人齊讚道“好意境！”
    進了齋，室內竹席鋪地，正中放了一張寬大矮幾，四麵散放著軟墊。眾人請子顏與那商賈上座，二人也不客氣，徑自坐了，其他人方圍了矮幾坐下，小婢持起茶具，先用沸水衝洗一遍，滿室立時蒸騰一股茶香。小婢淺笑問道“諸位公子飲些什麼茶？”
    月夜道“此處陽羨紫筍茶最為有名，不如我們品品此茶？”
    眾人皆道好。
    小婢笑著走出，一會兒走進兩個小廝，手捧托盤，盤中盛了各類幹鮮果品，依次放在眾人麵前。稍後進來一個身穿杏色春衫的垂髫少女，鞠了一禮，走到屋子右側一高幾後，小婢跟進，端了茶具，隨侍一邊，口中道“碧荷姑娘將為諸位公子奉茶。”
    那碧荷置好茶具，輕舒玉腕，持了茶壺，洗茶衝茶倒茶，一氣嗬成，行雲流水，直如舞蹈一般。眾人看她明眸皓齒，玉腕翻飛，水汽騰騰，一盞盞清茶已經沏就，不由呆住。小婢一一將茶奉上，才醒悟過來。隻聞茶香嫋嫋，再觀杯盞勝雪，茶色如碧，輕啜一口，一股清香直沁心脾。
    “好茶。”那商賈讚道。
    月夜也讚了一句，道“相遇即緣。不瞞各位，我家公子從小嬌養，老太君寵著，一向不出門的。名姓也不敢外傳，隻叫做顏公子即可。小可名夜。”
    那商賈見她坦誠，也道“我叫做清。他們幾個是我的侍從。”
    “清公子是柔然人？”
    “正是。”
    “柔然距天都遙遠，清公子穿梭兩地，真是辛苦。”
    清品口香茗，笑道“辛苦自然，隻是商人本重利，奔波亦常事。”
    “清公子作些什麼生意？”
    清略愣一下，旁邊一侍從接嘴道“我家公子涉獵極廣，什麼獲利就做什麼。隻這清雅之地，談些蠅頭小利，怕人恥笑。不如談些風月才好。”
    月夜一笑，轉了話題，問他些柔然風土人情，清皆對答如流。
    子顏開始隻悶悶喝茶，當那二人談到柔然風景，不覺側了身子，慢慢聽得入迷。清看她一臉好奇，興起之餘，話鋒更健，他聲音稍帶異族味道，卻更入耳，隻聽他悠悠道“傍晚時分，彩鍛一般的雲霞流光溢彩，和墨綠色的茫茫草原吻合得天衣無縫。遠處的平頂山上一輪落日，恰似熔金。回首看一望無際的草海，無數銀鏈般的河流蜿蜒盤曲，九轉回旋，似一條條潔白的哈達，為浩瀚渾厚的草原增添了溫柔婉轉。草原就像我們的父親，而那九曲十八灣的河流，就是我們最美麗的母親。臥在溫軟蓬鬆的草叢中，呼吸著似從亙古傳來清冽新鮮的微風，聽那憂傷的馬頭琴遠遠飄來，隻令你不知是夢是醉……”
    那幾個隨從聽他講述，心神馳往，仿佛已回到了家鄉。
    清轉過身，帶了濃濃笑意看著子顏“小公子似乎很喜歡柔然。”
    子顏呆呆答道“我好像夢裏去過。”
    清目光熱切，“若小公子有空，清願伴君一遊。”
    子顏猛然驚醒，悵然道“謝清公子美意，隻家中管教甚嚴，不叫外出。”
    清遺憾道“可惜。”
    月夜笑道“大家品茶，我也現個醜，說幾句詩，為大家助興。”端起茶盞，讓了一圈，大聲道“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眾人紛紛叫好。
    又坐片刻，月夜想著還有事情，便委婉請辭。臨分別，清言語懇切，請二人不日到他們下榻的天和客棧做客。月夜替子顏應下。分手後，二人匆匆趕去看望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