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因為特別喜歡嫉妒別人，所以也特別喜歡找別人的茬
    ——題記
    他不恨那些看他不順眼的人，因為那寫人嫉妒天生就比自己特別的人，盡管喬真宇隻是頭發天生就是灰色，那些人也會投來鄙夷的目光。
    喬真宇恨的是那兩個把我拋給本來就活得困難的爺爺的人。
    他的父母。
    恨他們，那種恨，深入骨髓。
    或許讓他見到他們，他可以毫無條件地把他們送進地獄。
    然後他應該跟隨著進入地獄。
    可是喬真宇沒有那樣的機會了，因為他的父母不知道去哪裏了，剩下他和爺爺，更看清這個混沌不清的世界。
    喬真宇光著腳丫，打開木門，那門發出像是骨頭摩擦的聲音，嘎吱，嘎吱，搖曳起來，像冬天的枯枝經不住肆虐的寒風暴打一樣呻吟著，讓人聽了很想落淚。
    果然，一陣鋪天蓋地的寒流竄進喬真宇的衣服內，他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哆嗦，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然後仰望那片素灰的天空。
    上麵沒有流雲。
    像是他的世界一樣。
    這個小區的草木亦是灰的，或許那是天空映襯出來的。
    空氣凝住了，煩躁也揮散不去。
    但唯一比較慶幸的是，看不見那些礙眼的肮髒。
    他艱難地邁出步伐，腳板接觸上了硬而冰冷的地板，但卻沒多大感覺，單調的色彩，很漂亮，因為冗雜的東西往往都是黑的。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想要散步，在這個狹小的地方裏。
    像是發了神經一樣。
    起碼這比麵對那些讓他厭惡的麵孔的好——學校裏那些暴徒的麵孔，常常像發了瘋似的猙獰起來。
    像隨時暴怒的鄂魚。
    喬真宇躺在了草地上，看著終無燦爛日光的蒼穹，手習慣性地拔起身旁的草，空氣也終於流動了，風卷起幾絲細碎的草，草絲在他眼前飄過，像是天空裏詭異的羽毛。
    嚐試去抓住它們，卻失敗了。
    他鬱悶地笑了笑，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生活平靜，心卻怎樣都平靜不起來，現在終於因為抓不住，而安心下來。
    可是卻在這一秒，好不容易平靜的這一秒，遠出傳來恐慌的驚叫。
    “瘋子！瘋子！你這個瘋子！你離我的兒子遠一點兒！他剛剛睡下怎麼會又哭了？你這個瘋子去死吧！不要再在這裏亂吼亂叫！”
    喬真宇倏地坐了起來，朝傳來驚叫的方向急速跑去。
    果然。
    還是看到了他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一個滿臉驚恐的婦人抱著孩子，而她的丈夫則擋在他眼前，拿起一塊大得驚人的紅磚頭準備向喬真宇的爺爺拋去。
    反射動作比喬真宇的思維來得快許多。
    不知道什麼時候喬真宇早已擋在了爺爺身前，雙手張開，睜大雙眼看著那磚頭砸向了他的胸口——下一秒，喬真宇隻感覺胸口一陣悶疼，他不忍捂住傷口，劇烈地咳嗽著。
    但是那個人好像還不打算放過他的爺爺。
    得寸進尺嗎？
    哼。喬真宇冷哼一聲。
    “爺爺，你快走。”喬真宇能做的隻是選擇保護。
    “賤骨頭！你個臭小孩！快讓開不然我連你一塊兒砸！他媽的敢動我兒子？真是不知死活了！看看他那個臭樣子，一副老骨頭了還不忘記嚇人！如果我兒子被嚇出病來我非把你們殺了不可！”
    那個男人像是發瘋了一樣亂吼，他手上拿著一塊比剛剛那塊更大的紅磚，一身暴戾，凶狠地指著喬真宇和爺爺——那個男人是在害怕嗎，如果不害怕，為什麼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呢。
    喬真宇斜看了那個男人一眼，隻見他滿臉驚慌地吸一口氣。
    “怎麼，扔啊！”他嘲諷地笑了笑，“為什麼不扔？你不是不知道這街道的規矩吧？先發起爭鬥的那個人不能反悔的。”
    喬真宇狠狠地瞪著他的妻子和兒子，“並且，連累到家人要自己負責，不能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他彎下腰，撿起兩塊石頭，互相摩擦著，發出“磕”“磕”的聲音。
    “要打嗎，我奉陪。”
    男人的嘴唇顫抖著，異常慘白，身體也似乎在發抖。
    “你，你這個瘋子！和你爺爺一樣！一個是大，大……瘋子，一個是小瘋子！你，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得……得逞的！”
    吼完了以後，男人就扯著他的妻子跑掉了，背影顯得非常狼狽，和愚蠢。
    “我不是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嗎？”喬真宇喃喃自語，“我爺爺，不是瘋子。”
    爺爺拉起喬真宇的手，蒼白的發和胡子是時間留下的棉絮，皮皺得讓人心疼，膚色是不健康的暗黃色，可是臉上卻總帶著有點孩子氣的笑容。
    “孫子，走——”
    喬真宇看了看他的爺爺，“爺爺，是你做的嗎？你嚇了那個小孩子嗎？”
    “沒有沒有！”爺爺的表情好像有點愧疚，把偷偷藏在背後的手伸了出來，“我隻是想，把這個，給他，他，很可愛，嘻嘻——”
    隻見一顆橙味的糖果靜靜地躺在爺爺的手心裏麵——這是喬真宇在中秋時送給爺爺的唯一的一顆糖果，他不舍得吃，爺爺就更舍不得吃了，可是爺爺卻要送給那個小孩，隻因為那個小孩子很可愛，卻沒想到因為這樣而被人說成他是瘋子。
    爺爺有時候是有些神誌不清，甚至有些小孩子氣，但是他卻是個連血都見不得的人，怎麼會想到去嚇人？
    可是那些人都把責任推卸到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身上。
    喬真宇皺了皺眉頭，哼了一聲，想：剛剛那個男人，說什麼“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但我知道，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