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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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野你要什麼?”
    “雞肉總彙三明治,加一杯咖啡。”
    “雞肉總彙三明治,金槍魚手卷,咖啡,柳橙汁各一杯。謝謝。”
    “嗨,這裏有沒有人坐?”
    見到我和越野,彥一,藤真,彩子三人立即向我們招呼,“沒人沒人,過來坐。”
    坐定下來,看著彥一的眼袋和黑眼圈,我不禁歎,“哇你這些天到是睡覺了沒有?黑眼圈這麼厲害……”
    彥一歎了口氣,故作悲戚道:“忙嘛,又什麼辦法。前兩天收了一個孩子,懷疑長期受家庭虐待。那案子已經交給警方調查了。”
    “既然生了孩子,就應該好好對他,撫養他。”藤真頗為冷靜地說,“現在的家長,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搞成現在這樣,還不如當初不要結婚,不要有孩子。”
    “就是,那孩子被折磨地,簡直慘不忍睹……”彥一搖搖頭。
    “呐,藤真,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有責任心。”
    聽出我話裏的取笑之意,大家都笑起來。
    “哎?那不是那天,送來急診的那個女孩子麼!?”彩子的目光投向剛剛走進餐廳的一個女孩,“她是我們這裏的護士?怎麼從沒見過。”
    隨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她四顧環顧後,正向我們這裏走來。
    “藤真啊藤真,沒想到人家追你追到醫院來咯。”我故意放低了聲音,看著眾人不解的目光解釋道,“那是藤真以前學校裏的學妹。”
    “噢~~”眾人頓時醒悟,帶著強烈的嘲諷意味。
    藤真無奈地揉揉太陽穴,一副“你們就不能低調些麼”的模樣。
    那女孩子走過來,先是親切地叫了一聲“藤真學長”,隨後不失活潑地向我們打招呼。
    無奈,藤真起身,替我們介紹起來。
    “這位是伊藤步,是我早先的學妹。啊,這裏,分別是仙道,越野,彩子,彥一。”
    相互招呼之後,藤真開口問道:“你怎麼到這裏來做了?”
    那個叫伊藤的女孩笑笑,以“想換個環境試試”為借口搪塞了過去。可是,光看女孩望著藤真的眼神,再笨的人都能明白。
    “我們先走了,藤真,伊藤,你們慢聊。”站起身來,順便給藤真附上一句,“表現你責任心的時候到了,你可別辜負我們的一片苦心啊……”
    說罷,一幹人走地幹幹淨淨。
    離開餐廳前,我特意環顧四周,確認三井還沒有來。
    剛剛來到急診大廳,便看到三井匆匆和病人一起進了診室。
    這家夥,這麼拚命,該不是早飯都沒有吃吧?
    中央廣播呼叫了越野和彩子,他倆立馬跟這進了1號診室。
    “準備過床——”
    “什麼狀況?”聽到簾子後麵的他先開口。
    “暈倒未醒,應該是煤氣中毒。昏迷指數10。血壓150、90,脈搏105,氧飽和97。”
    “彩子,給他做靜脈注射。”
    ……
    我就是這麼安靜地聽著,幻想他急救時候認真的表情。心裏又想起那天那個護士的話:‘要不然你覺得他為什麼一心要進急診室?不為兄弟為什麼。’
    因為身邊重要的人死去,所以,才一心想要進急診室救人。作為信念支撐著他前進的,或許隻是一個簡單的理由,或是一段不再願意去回憶的過去,但是這些,卻有力量能夠讓他走到今天。
    而我,又是因為什麼做醫生,救人。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可是,與他相比,我沒有那樣的倔強和堅持。他在耗盡自己所有的能量來救人,這種不顧一切在旁人看來或許有些可笑,但在我看來,確是他身上最寶貴的東西。
    “仙道醫生,2號診室有病人,懷疑車禍之後腦出血。”一個護士匆匆跑過來,把我喊進了2號房,也徹底把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我在2號診室裏診斷病人。而他,就在我隔壁的1號房。我們僅僅相隔了一條藍色的簾子。
    病人過床之後,仔細一看,居然是我腦外科的同事。
    一位護士也驚訝地叫起來:“這不是我們腦外科的醫生麼!?”
    在我仔細診斷之後,急診室的同事問:“馬上進手術室?”
    我點點頭。
    可是還來不及進手術,就已經測不到脈搏。急診室馬上開始給他做心髒纖維顫動。
    就在這時,隔壁傳來了越野的聲音:“三井,三井?”
    “……啊?”
    “你怎麼了?專心一點啊。”
    “抱,抱歉。”
    而眼前,纖維顫動還在繼續著。病人的胸腔都因顫動而劇烈起伏,而我不知道的是,在離我很近的時候,也有一個人,因為緊張與慌張而擁有不正常的心率。
    ……
    “360一次,Clear。”
    “沒反應。”
    “360兩次,Clear。”
    “沒反應!”
    “360三次,Clear。”
    “還是沒反應!”
    我心裏一沉,真的來不及了,不行了。
    急診室醫生歎了口氣:“宣布死亡。”
    一個護士忍不住悲傷:“他……才27歲啊……我前天看到他,他還笑著和我打招呼,為什麼現在……”
    我說不出話,隻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在死亡成為司空見慣的事之後,就愈發明白生命的脆弱與可貴。
    此時,1號診室裏又傳來三井急促的話語:“馬上叫骨科下來收病人!”聲音中充滿了惶恐與不安。隨即可以聽到1號診室的簾子不知被什麼人大力地拉開,那人急速的步子奔來這裏,隻有區區幾步而已。之後,嘩啦一聲,又急速扯開了我眼前的簾子。
    藍色的簾布褪去後,浮現的,是三井的臉。是他不安到幾乎失去理智的臉。
    醫生和護士都推著搶救無效的病人出去了。診室裏隻剩下我們兩人。
    他在看到我之後,像是喘了一大口氣似的,原先緊繃的身體也瞬間鬆垮下來,他扶住牆,整個人失神地倚靠上去。他看了看滿是錯愕的我,隨即緊鎖著眉頭,把頭低了下去。
    “……怎麼了?”我小心地開口問道。
    “剛才的,是誰?”
    我把手插在醫生服裏,有些悲傷而又平靜地告訴他:“是我腦外科的同事,和我一樣年紀,沒想到卻……”說到這裏,我心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難道,三井他以為,那個腦外科醫生,是我!?
    我緩緩走向他,“你剛才聽到宣布死亡,難道你以為……?”
    突然抓住我的衣襟,打斷了我的問話。他盡量壓低了聲音吼我:“你別讓人擔心你行不行!!……”他的頭埋下去,一直沒有抬眼看過我,短暫的沉默後,他又顫抖著嗓音說:“我以為……我以為你……”
    我走近他,伸手把藍色的簾布再拉起來,隨後抱住他。
    我就這樣,在四周都是藍色簾布的診室中擁抱住他,而他的雙手,措手不及般無力地垂在兩邊。我感到這一刻的世界,是真正寂靜的。
    “對不起。”讓你擔心。我在他耳邊這樣說。
    我能夠感覺到他的身體為之一顫。可是隨即,他又像是瞬間清醒了一般,奮力掙脫開我,刷拉一聲,拉開簾布便快步走了出去。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衝動,這可是在醫院了啊,我這是怎麼了?而他掙脫後的離開,更像是一種逃遁。
    那一晚的citizen,人都到齊了,熱鬧地很。
    我沒有再喝Lemontea,而是選擇了和他一樣的MintJulep。當我真正嚐到它的味道時,隻覺得薄荷的清涼和酒精的甘甜一起灌入喉嚨,直達心肺。
    我如同往常一樣明朗地笑,和他們說些有的沒的,開著玩笑。有時注意他的目光望過來,也全當不知道,可心裏卻是潮汐翻滾。
    或許,我從來都是這樣。讓人捉摸不定的表麵,總是無害地笑,有天大的事,似乎也當作沒瞧見。我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自己,自己所想的,自己所愛的,都藏匿在心裏,讓別人永遠看到風淡雲清的仙道彰,不好麼?
    喝了一圈之後,宮城說他明天還有手術要做,提議差不多該散了。
    走出citizen時,恰好有微風吹過來,很舒爽。大家在citizen門口道了聲告別,便各自回家。當我準備和越野上車時,身後卻傳來他的聲音:“仙道彰!”
    我心裏暗自笑了笑,扭頭過去故作吃驚,“喔,三井?什麼事?”
    看他手心握成了拳,幹巴巴的一句,“我有話和你說!”表情有些惱,又像個因為做錯了事而緊張的少年。看著這樣的他,不禁覺得好笑,“越野,你先回去。”
    越野識趣地先走。
    先開口的是我,笑著問:“想和我說什麼?”
    他不知如何開口,也不知從何說起。但是,他想說的我都知道。
    “總是這樣笑著,對你的笑容卻一點把握都沒有,……”憋了半天的悶氣,最後脫口而出一句質問:“完全不知道你的想法……難道你總是這樣,可以當什麼事都沒有!?”
    “我想問你,”我痞相地笑了笑,故意扯開話題裝無辜,“今天在急診室,你沒說完的話,是什麼。你說你以為,你以為什麼?”
    “我以為,我以為……”他舉起手來微微撐著額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以為那個搶救無效的腦外科醫生是你!!我不想因為車禍再失去重要的人你明不明白!”
    對於如此坦白的表達,此刻的我居然沒有一絲尷尬和錯愕。我隻是低聲地問了他一句:“對於你來說,我真的,是重要的人麼?”話裏帶著掩蓋不了的笑意,“有多重要?”
    一把拉過他逼至緊貼車門,感到彼此的氣息越來越近。最後,想要問的話和他沒有來得及給出的回答,都化作一個不帶一絲情欲的親吻。起初驚慌的他,緊張地甚至忘記閉上眼睛。而後,我卻隱約感到,他像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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