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天空得澄明。望不到底的藍，倒映在心上，揮之不去。凝成一雙守望著遠方的眼。
    夜羽石坐在陽台，細蜜的陽光四處停留。他眨了眨眼，不曾消失過的水光趁機不著痕跡地輕輕蕩漾。
    看不到盡頭的時間可以將人一點點吞噬掉。毫無目的毫無執著，空虛寂寞的日子在陽光下被無聲地埋葬。
    “吱——”陽台的門被輕輕推開。如同璀璨的水晶飛入無底黑淵，將空間逐一照亮。這無邊憂鬱裏唯一指引方向的光。
    “哥哥。”夜羽石自藤椅上站起，對著來人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夜，身體還好麼？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風煜宸順手揉了揉弟弟順滑溫軟的發，抱著他重新坐在椅子上。
    “我很好。就這樣，足夠了。”
    “可是總是一成不變是會感到無聊的吧。你經常看著天發呆，別以為能逃過我的眼睛。”風煜宸微笑著質問。
    “還好。隻不過神遊罷了。如今我的魂魄也不再像是我的，它既是想要自由，放它去又有何不可？我此生最是不願誤人。何況我留它並無用處……”夜羽石的聲音含著一分喑啞，蒼白的麵容若哭似笑，蒙著一層水汽，氤氳不已。
    風煜宸咬了咬唇，將抱住弟弟的手收得更緊。生怕一陣風吹，便可將這懷中的人帶入九霄雲外，化做泡沫消散在不知名的遠方。
    “你如此想死麼？”風煜宸似是極不甘心地問道。
    “其實……我並不想死，隻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我不知道我活著到底能為他人帶來什麼，我什麼也不擁有，自然什麼也給不起……”他抬手揉了揉不知何時變得幹澀的眼，幽幽地一聲輕歎。
    “為什麼？”
    “嗯……什麼？”
    “為什麼不為你自己而活？”風煜宸捧著他的臉，深邃而尖利的目光直直刺進他的眼底。出口的話中於弦外撥響了一聲名為慍怒的音調。
    “為自己而活？”夜羽石偏了偏頭，“可是人這一生若隻為自己而活，到頭來又有什麼意義呢？對於我來說身邊的人皆可美滿，微笑，安穩，不離不棄，即是我生命的全部追求。而如今……”
    “如今……”
    “如今世上再沒有需要我守護的人，沒有需求我的人。我已生如塵礫，可多亦可少。拖著這副身子，又何必成為他人的負累？先莫說這身體裏回憶裏一秒鍾便是一刀入骨的痛楚，就是靈魂，怕也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我……”
    “你什麼？”風煜宸劍眉一挑，眼中閃動的不知是火星還是陽光。
    “我……罷了……”夜羽石垂下眼睫，掩去自己遮擋不住的情緒。
    “別笑，很難看。”風煜宸伸手去捏他的臉。不曾想剛觸到不同於自己的體溫，夜羽石的身體便開始劇烈地顫抖。
    “小夜……！”一絲若有似無的哽咽聲不成聲，調不成調，風煜宸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隻是將他按在懷中緊緊錮住，一湧而上的難過令他失了語言——
    陽光一點點偏斜，優雅到幾乎不可聞的叩門聲清脆地響起。風煜宸抱著夜羽石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慢慢將懷裏的人放開。“小夜，我出去下。等下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就在陽台坐著，等我回來，好麼？”
    夜羽石掙紮著與體內翻騰的血液相互抗爭，不知有沒有聽見什麼，隻是緊緊扣住風煜宸的手腕不肯撒手，勒出一道道血痕，烏紫，猙獰。風煜宸的臉色因疼痛而發白，眼裏卻依舊是不變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