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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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哥哥……殘……哥哥……”
夜慕殘坐在床沿,單手撐著赤裸的上身,另一隻手帶著睡意朦朧揉了揉亂發。“城?”
身邊的人翻了個身,也不知聽見沒有。
“城,起……”夜慕殘不經意撞見什麼,怔了一下,輕輕地歎息一聲,溫柔地拭去了慕容蹇城眼角滲出的一星淚光。
又夢到什麼了?這麼大的反應?是……想起當初的哥哥了麼?夜慕殘很想問個清楚,但最終還是沒有打攪了他的睡眠,隻是心情複雜地,在慕容蹇城的嘴角輕輕一吻。算了,愛想什麼就去想吧,畢竟思想是你自己的,即使是我,也無法幹涉太多。你說是麼……
“可是……心裏有一個結畢竟也不好。如果你想在過去的廢墟裏找到什麼的話,我有責任幫你。”總覺得……這話說的有些自嘲呢。
夜慕殘提起了床頭的手機,正好慕容蹇城一個翻身,到了夜慕殘的身邊。夜慕殘寵溺地揉了揉慕容蹇城柔軟的黑發,順手將其攬入了懷中。
“喂,淩楓。”
“是。”
“今天我要休息一天,組織裏的事務幫忙照看一下。”
“……是。還有麼?”
“就這。”
……
掛了電話,夜慕殘低頭看了看慕容蹇城的睡顏,習以為常地將手指伸入慕容蹇城微張的唇間,或輕或重地挑逗。懷中被調教得異常敏感的身體,意料之中地發出了溫軟的嚶嚀。城,還要繼續睡下去麼?
……
他一直遊走在夢境的邊緣。黑暗中浮現出一段往事,浮現出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容。
他站在黑暗的邊緣,珍惜地看著以為已然與自己訣別的笑容,怔怔地,叫他“殘哥哥。”
倏然,他走近了他,帶著他讓他如沐春風溫柔神情將他覽入懷中纏綿吻愛。
在他懷中,他感覺到了他的珍惜,他的寵愛。他張口想要喚他,可出口的。卻聲聲都是“殘哥哥。”
那一刻,淚水劃下臉頰,他終於明白,有那樣的神情人,隻是哥哥……
“……嗯……殘……?”慕容蹇城微微動容,緩緩張開迷蒙的睡眼,看見夜慕殘神情冷淡的臉,然後慢慢地斬斷夢境與事實的藕斷絲連。
“城,早上好。”
“嗯……”慕容蹇慕容蹇城微微垂了眼睫,應答道。
“……昨晚累著了麼?”
“嗯……?”
“沒什麼。起來吧,今天休息,帶你出去。”看著他發愣,忍不住地想笑。
“好……殘!”看見夜慕殘揭了被子打算起身,慕容蹇慕容蹇城忙不迭地叫住了他。
“怎麼了?”
“早安……唔……”一陣深吻。
夜慕殘低沉的笑聲在耳邊幽幽徘徊,緩緩散開飄渺無蹤。慕容蹇慕容蹇城迷離的目光越過他的發梢,延伸進虛無。
“好了,快點。嗯?”夜慕殘半真半假地揉了揉慕容蹇城的頭發。“要我抱你麼?”
“要。”慕容蹇慕容蹇城饒有興味地提了提眼角,鳳眼半合,秋波流轉。
“嗬,也不枉你跟我這麼多年。”夜慕殘邪美地勾了勾唇角,從KINGSIZE上抱起了不著寸縷的慕容蹇城,消失在拐角的彼處。
“去哪?”坐車坐了一路,慕容蹇慕容蹇城終於按捺不住。
“心急什麼,已經到了。”像是為了印證夜慕殘的話,車子拐了個彎就勢停在了路邊。“自己起得來麼?”
“……有點難受。”
夜慕殘笑而無語,開了車門將慕容蹇城抱出車來。
“殘……遊樂場?”慕容蹇城看者不遠處空中的摩天輪不確定地問道。
“嗯。”
“殘……”他皺眉,放我下來。
“叫主人。”夜慕殘一邊說一邊了然地將慕容蹇城放下。
“是。”
“那次之後……還來過這麼?”
“來過,執行任務。”
“除此之外?”
“沒有。”慕容蹇城靜默半晌,再開口,百感交集地念了一句:“從來沒有。”
慕容蹇城淡然地看著前方的泱泱湖水,回憶的影像依舊遙遠。當初在戰火湖邊第一眼的對望,如今想來,恍若隔世,一眼萬年……
“還記得這裏麼?”夜慕殘望著眼前浩淼波瀾,碧水連天,輕聲問道。
“記得。”湖岸邊的楓樹掉落了幾片緋紅的葉,被秋天的風帶入水中飄轉沉陷——
記得……記得那年的兵荒馬亂;記得,記得自己和幾個不相識的孩子,躲避進廢墟;記得,記得在黑夜與絕望之中,自己從未哭泣;記得,記得最初見到他時他溫柔的視線;記得,記得他一襲長衫宛若天神;記得,記得他將自己抱起;記得,他的他的胸膛,溫暖而令人安心;記得,記得他說他要做自己的“殘哥哥”;記得,記得他對自己說“我叫你慕容蹇城可好?慕容蹇慕容蹇城可好?”;記得,記得自己在那懷抱之中,卸盡了心防……記得,記得,記得,記得……
“慕容蹇城。”
“……是。”
“我去過山車那邊等你。”知道坐那個對你來說是折磨,所以,再這多留一會吧,把沒想清楚的都想清楚,留戀一切你放不開的記憶,如果沉溺於往昔,可以讓你對現在釋懷一點。
“是。”
抱歉,這已經是我所能放開的極限。夜慕殘低頭在他臉側落下一吻。下一秒,便留給了他一個麵無表情的背影,兀自離去。慕容蹇慕容蹇城不想與他分開,這湖卻有著莫名的吸力。
一切的景色都有了滄海桑田的變化,反觀如今,自己與當初,又有多大的差別。一切的事情發生的似乎都無原由,但卻全無突兀之感。
年幼的自己身在戰亂,有如蓬絮。幸而,他讓自己有了根。他以他個人的名義將自己囚禁,生生給自己捆上了約束。從此,自己屬於他。這個世界上,他不在乎任何人,可以失去任何人,卻惟獨無法失去他,就算為此失去了自己,亦然在所不惜……
可是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麼?讓自己變得如此的到底是什麼?或許可以稱之為愛吧,但,那確乎是一種比愛來得更加深遠的東西。
這麼多年,他終於完全地擁有了自己,改造了自己。而自己,也樂於接受如此的轉變。隻有他,隻有讓自己明白自己屬於他,自己才會覺得,生命是完整的……
突然明白,自己心裏早已不是單純的依戀。那個時代的他,也同樣再也回不來。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蹇城才從那片青碧色的波浪中收回了膠著的目光。轉頭看向了過山車的方向,既而提步走去,眉宇間道不明的神色一閃而逝。
“主人。”
“等你好久了。”夜慕殘靠在售票處的門邊悠然一笑,漆黑的瞳孔如夜般深邃。
“抱歉。”慕容蹇慕容蹇城說著看了看是曲折的過山車軌道,尖叫聲不絕於耳。腦中短暫地混亂了一下,又馬上變得毅然決然。
“愣什麼,走吧。”夜慕殘自然地攬過慕容蹇慕容蹇城帶他上了過山車。
暈,暈到失聲。慕容蹇慕容蹇城無力地靠在廁所隔間的門上。不適感一波接著一波湧上,撐不住又要吐出來。明知道自己恐高,他到底安的什麼心……
身後的門被打開,慕容蹇慕容蹇城直接倒進夜慕殘懷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嗬嗬,還真是可愛。”不高不低的笑從頭頂傳來,慕容蹇慕容蹇城發狠地站到他腳上。說誰可愛?!
“想玩?”夜慕殘瞳色一沉,而慕容蹇慕容蹇城再沒有能力製住他亂來的爪子。
“放手……”
“你覺得可能麼?”
夜慕殘話音剛落,就聽見廁所的門被粗魯地撞開,紛亂至極的腳步聲說明有一大群人湧了進來。
“……呼……呼……你們……你們到底想怎樣……”果然!慕容蹇城的心登時涼了半截。小夜,你就不能少闖點禍麼?!
“怎樣啊。你不是蘇寧杭的的兄弟麼?他的帳,自然多多少少得算你一點。你說是麼?”為首的人笑道。
蘇!寧!杭!你畜生!你烏龜王八蛋!“好,打架,”夜雨石恨恨地磨牙,“打架誰不會?可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怕是嬴了也不光彩。單挑如何?”
“別跟我用激將法。大家都是兄弟,要上,自然是一起上!”
……
門外的形式是一觸即發,而門內的氣氛也連帶著失去了味道。
“主人,解開我的穴道,我……我要……”
“你要什麼?用內力去救那笨蛋?”夜慕殘邪魅地舔過慕容蹇城的耳後,手也不放鬆地再錦緞般的肌膚上遊走。慕容蹇城於意料之中地即刻繳械。一陣再熟悉不過的顫栗,一陣無力的癱軟。
“就憑這樣的身子?就算沒被我封住內力,又能怎樣呢?啊?”
“夜慕殘……!”
“要我幫你麼?”夜慕殘說著更貼緊了身下幾乎無法站立的人。
“……要。”慕容蹇慕容蹇城恨恨地閉上眼睛。哪叫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那記得……晚上好好好的補償我。嗯?”
“知道!”
承諾得到了,接下來就是辦事的時候。
夜慕殘替自己和慕容蹇城稍稍做了整理。便橫抱起這人堪堪出了隔間。冷厲的眸子一掃,本就僵硬的氛圍立刻再凍結出幾層冰。
——“慕容蹇城哥哥?!”還有……?所有的人都為這突如奇來的“。闖入”而轉換了視線的焦點。其中,夜雨石的視線自然是最特別的。
“……嗯。”慕容蹇城從夜慕殘懷中露出班張臉,撐起一點點笑。算是禮貌地應答。
“那他……”
“我的主人。小布的哥哥。”慕容蹇城毫不猶疑地答道。
慕容蹇城哥哥的……主人?!布的……哥哥?!夜雨石的心因驚訝狠狠一跳。過後懷著似懂非懂的心情,心中隻覺一片悵惘。仿若站立於虛無之間,久久無法回神。
“答的不錯。”慕容蹇慕容蹇城話一出口,反倒是夜慕殘滿意地笑了笑。但給人的冷冽感卻絲毫沒有減少,在他臉上,柔和的從來隻有線條。
“喲,你這懷裏的奴兒,還真是個尤物啊。你們不妨把他給我們眾兄弟享受一番,一高興,就放你們走,如何?”為首之人露出猥褻至極的笑容,順帶還用手比了一個同樣猥褻的動作。
“這個……我要考慮。”夜慕殘不輕不重地說著,好笑地看著慕容蹇城在自己懷中啃咬手指甲。幼稚。
“有什麼好考慮的。兩害相權取其輕。明智點的都該知道如何選擇。”
“……的確。”夜慕殘的聲音再度響起,卻非是赦免的詔書。慕容蹇慕容蹇城不想承認,其實對夜慕殘,他從來沒有信心。很多事情,付出並不意味著有回報。特別是感情,這種極其脆弱的東西。
“那還羅嗦什麼?成交!”為首的一臉淫笑。
“怎麼可以這樣!”夜雨石急急插話,卻被慕容蹇城一個委婉的眼神給擋了回去。在這個地方,這個場合,惟有夜慕殘才是真正的主宰。其他所有人,都沒有置喙的餘地。
“我是沒問題……”話音未落,慕容蹇城的心在不易察覺之中驟然縮緊。一種疼痛從心間炸裂。眼前一片空白。腦海裏突然閃出名為“背叛”的字眼。他的雙眼仿佛正在結冰一般凝聚起戾氣。可那人一句“可就怕你,無福消受啊。”又使一切歸於原形。慕容蹇城再次沉默起來。
隻要你說,我就相信。
“笑話!消不消受得了自是兄弟們自己說了算。你未免……也太過狗拿耗子了。”
一瞬間,慕容蹇城看見夜慕殘眼中的紫色光華逐漸沉積,幾乎變成黑色。他的眼睛仿若一片紫色的天空,流雲騰湧,瞬息萬變,正是暴風雨前的醞釀。
“好!說的好!”夜慕殘抱著慕容蹇城走到那群人麵前,伸手掐住為首那人的脖子。“既然如此……”手下加勁,那人不顧一切地反抗掙紮,卻逃不出桎梏,反而如同身陷沼澤,越是掙紮,死神來臨的越快。
見此情景,當場竟是無人敢動。
夜慕殘瞥了眼那人腰上佩帶的彎刀,喚了聲“慕容蹇城!”擲地有聲。
頃刻之間,那人便被無聲無息地廢去了五官,扭曲地倒地,身體抽搐不停。內力是沉積出來的,而速度,卻是空手練出來的!
慕容蹇城麵無表情地扔掉了手中染血的刀。竟是習慣般的一片漠然。
“帶上他,滾。下次長點記性,別再惹到‘喋嵐’的人。”夜慕殘話音一落,那幫人除了地上已然失去聽覺的人,都已被巨大的恐慌感勒得幾乎窒息,動彈不得!畢竟“喋嵐”的名號……
“滾!”
“是是……是……”夜慕殘和慕容蹇城冷眼看著一堆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的烏合之眾撤了個幹幹淨淨,始終,波瀾不驚。
不同他們。那群人前腳剛離開,夜雨石後腳就衝到垃圾桶邊劇烈地幹嘔起來。那是人啊!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怎麼可以!你們……!怎麼!
可他忘了,這就是區別。他們是地獄煉出來的修羅,與自己自是不同。道,不同……
突然,一陣寒意從體內竄出!不好!毒……!
萬蟻噬心……夜雨石緩緩跪倒,全身顫抖不已,臉色慘白如紙,他不斷地用指甲劃自己的手臂,一道道血印觸目驚心……“救我……救我……”對!蘇寧杭……他有……他有……
“夜雨石!”夜慕殘放下慕容蹇城,任他衝去夜雨石身邊。“小夜!怎麼了?!難道?!告訴我!是不是可卡因!是不是!”慕容蹇城大力搖晃著夜雨石,泛紅的眼角顯示出他幾欲瘋狂!
“……城……哥哥……別讓……啊嗯……別讓剪刀……嗯……知道……別讓……”
“你給我安靜!現在還想些有的沒的!”
“對不起……呼……夜雨石!”匆匆趕來的蘇寧杭突然出現在門口,看到夜雨石這樣,身形不禁猛然一頓。卻在下一秒奔命般衝到夜雨石身邊。那一刻的震撼,感覺心髒都停了半拍!他當即從背包中抽出一管可卡因注進了夜雨石的身體,這才及時阻止了夜雨石瘋狂的自殘
“把他交給我就好,謝謝。”蘇寧杭慌亂地說著抱起夜雨石衝向外麵,“不要報警!”
慕容蹇城想去追,卻被夜慕殘死死地扣住了手腕。“夜燃清!我饒不了你!”
在慕容蹇城的低吼聲中夜慕殘已然接通了一個電話。“喂,北堂淩楓,你……”
“你最近看到夜燃清了麼?”
夜慕殘微微訝異被對方搶了話頭,卻還是如實相告。“沒有,最近很少見到他人影。還以為你們恩愛過頭了。”戲謔的語氣可想而知自然是好不到那裏去。
“這就足夠了。”
“怎麼?”夜慕殘敏感地從中嗅出了一絲風雨濃重的味道。
“搞不好……我會廢了他……”
“……我沒意見,留條命就行。”不同於對方的狠厲,夜慕殘像是在談論著剛看過的一場喜劇。
“嗬嗬。恐怕……恕難從命。”電話那邊的笑,已然是在舔血的味道。
“……你的人,隨你。”夜慕殘放正了聲音,淡淡然道。而後便不再多言。在影片的最後進行了留白處理。
——天地之間突然變得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