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是這樣的，蓋一六哭到腰疼，嗓子啞得不行，累到兩眼放空，眼淚還是無意識嘩嘩往下流。
    從地上爬起來，一路挪到沙發，像狗狗一樣趴了下去。
    “東五哇，我腰疼。”說著眼淚又流了一大堆。
    兩個人的時候，他時常會腰疼，有時是因為在座位上敲鍵盤坐久了，有時候是因為東五的緣故。
    那時候自己多無憂無慮啊，一腰疼就像現在這樣趴在沙發上，左一聲東五右一聲東五，被叫的那個人一臉樂悠悠地跑過來，不懷好意在背後從上到下摸一把，“客人，叫我揉腰很貴的喲。”
    “要什麼？”
    “客人身材好，又好看，不要錢，要了小的就行。”
    想著那個人擠眉弄眼裝作一臉風流樣，蓋一六揪著沙發墊子，哭得全身都在抖。
    要是最開始，兩人沒有相遇就好了。
    最開始，作為單身大齡程序員，蓋一六沒有戀愛的自覺性，每天就是敲鍵盤寫程序做測評，穿著顏色不同但款式絕對一樣的格子衫，在公司和家兩點一線，每天腦子裏都是字符，沒有興趣去談戀愛。
    家裏原先是不催他，畢竟有倆兒子一姑娘，另外兩個情竇早開，二老孫女外孫齊福，也就不怎麼管他，認為他是先要事業再想家庭，任他拿著鍵盤敲敲打打，直到房子和車敲出來了，人敲到快奔三，事業有了，家庭還沒著落。
    二老這才急了，有房子沒有家，白糟蹋。
    但蓋一六畢竟離家遠，二老再急，也不可能伸手管得到，於是托了在蓋一六工作地方的親戚，給他介紹了一個姑娘。
    蓋一六原先不想去，但二老輪番勸說，打電話來的時候他正在找新寫的程序的bug，一手接了電話一手繼續敲敲打打，說些什麼也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時不時敷衍應兩句。
    但薑還是老的辣，二老白費了好些口舌聽著回答照樣敷衍，他媽媽發了狠，“蓋一六，你就嗯嗯啊啊吧，瞧你那屋，冷冷清清的，想泡個麵水都要現燒。”隨後啪掛了電話，繼續去逗孩子。
    蓋一六愣了，手停在半空沒放下去。
    他才察覺出自己的屋子的確冷清了些，有時候下了班回來，一個人守著水開了泡麵，的確會寂寞啊。
    蓋一六第二天就答應了要去相親。
    相親的那天定在了星期六，蓋一六媽媽高興壞了，在電話裏遠程指揮，“別穿你的格子衫，照照衣櫃，拍個照片發過來，對，你看你這什麼衣服，穿那件，黑色衛衣，別配西裝褲！”
    到最後蓋一六出門時，從小就黑順的碎發柔柔擋住了眉毛，黑框眼鏡換成了隱形，黑衛衣運動褲，再配一雙白運動鞋。
    看著都小了幾歲，簡直一大學生。
    蓋一六的臉本來就白淨好看，眉眼溫溫柔柔的，稍微這樣一收拾，走進電梯的時候，好幾個姑娘都瞧著他笑。
    咖啡館離小區不遠，他也就沒有開車，一路走著去，順便早出門了一會兒，去西區看了看幾隻他定期喂食的流浪貓狗。
    蓋一六住的是東區，東區到西區的半道上，有一家忙忙碌碌的寵物店，店主，就是東五。
    那天早上東五剛開門，倚在門上吃煎餅果子，看他走了過來，笑了笑，“蓋一六，打扮這麼帥，幹嘛去啊？”
    “相親去。”
    蓋一六回答幹脆。
    他和東五是朋友，蓋一六剛來小區不久就遇上隻流浪狗，就近原則抱到了東五店裏，後來抱進去的流浪動物多了，兩人自然熟了。
    每次蓋一六來，他知道是流浪動物，一直不肯收錢，但是自己性子倔，東五也會象征收一點。收的錢其實還抵不過一袋寵物飼料，但蓋一六要再給，東五就會說，“爺不差錢。”也說不過他。
    一來二去，兩人關係就近了。
    東五性子直，為人豪爽，嘴皮子厲害，又長了副帥皮囊，但是搬進小區一年，蓋一六也沒見過或者聽過他的另一半。
    後來再送狗狗去包紮的時候，蓋一六順口問了。
    東五抬頭看了他一眼，口罩遮著看不清表情，但又飛快低下頭細心包紮，“我在等啊。”
    燈光下東五頭發散了幾縷在臉上，蓋一六看著頭發在臉上投下的影子，心裏突然就輕輕揪了一下。
    什麼人呢？會讓東五說等。
    蓋一六打了招呼就走進店裏看流浪貓狗，剛擦身過了東五，後腰就被輕輕抱住了，“蓋一六，別去，考慮考慮我吧。”
    自己那時也是鬼迷了心竅，身體和聲音抖得不像樣，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了直接走，咖啡廳還等著一位姑娘，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東五，你會泡泡麵嗎？”
    身後人樂了，抱得他更緊了一點，“和我在一起還吃什麼泡麵呐，爺滿漢全席都會。”
    就這樣，蓋一六把那姑娘鴿了。
    趴在沙發上的人抽了抽鼻子，二百五哇我一個，幹嘛要答應呢。
    那時候就應該找一個會泡泡麵的，不要像現在，滿漢全席吃慣了，又得重新換回泡麵，自己委屈自己，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