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2.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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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來如山倒,和身上有多少肌肉塊完全沒關係。
此刻的張林就像條煮熟的鮭魚,皮膚紅通通的、躺在床上虛弱地連說話都沒力氣了。
我拿體溫表塞進他嘴裏,過會兒拿出來一看,39度9——很好,再往上努力衝一下就可以直接爆表了。
“你躺著,我去給你買藥!”
我幾乎是帶著怒氣說的這話。張林點點頭,用微不可及的聲音問了句“那你還回來的對吧?”
我聽了有點心酸,禁不住眼眶發熱,頭一低匆匆出門。
到藥房買了退燒藥,我又去附近的飯店買了點清淡有營養的食物,滿滿兜兜兩大袋子拎回去。
打開門,張林正伸長脖子往外看呢。見到我回來,臉上一片喜色。
我擰開飲用水瓶蓋,把退燒藥喂他吃下去。
“浴室裏有毛巾麼?”
“有。”
走進浴室,現場的樸素氛圍立刻震驚了我。不過好歹是在H縣待過的,我很快就適應了環境,在洗手池用毛巾絞了把溫水出來了。
張林順從地脫去衣物,露出身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幹淨整齊的是手術留下的、歪歪扭扭的是外傷後縫合的。我坐在床邊拿毛巾幫他擦拭,簡直不敢下眼去看。
“沒事的,已經不疼了……”床上的病人反過來安慰著我。
擦完身,我把冷毛巾蓋在他額頭上,現在就隻能坐等藥物起效了。
窗外漸漸擦黑。
張林的房間緊挨著街道。華燈初上,從窗外折射進來的霓虹燈在牆上打出淺淺的五顏六色,伴隨著街上喧鬧的人聲和汽車喇叭,襯托得屋裏的兩個人格外沉靜。
我環顧四周。
剛才進進出出的、都沒功夫仔細打量,現在看看這簡單到近乎簡陋的房間,除了床和椅子,竟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真的很難想象,一向要求生活質量、養尊處優的張林這幾天是怎麼住下來的。
“條件是差了點,不過勝在租金便宜,有人收拾屋子,一個月才兩千五。”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在一旁解釋道。
“你幹麼租這麼久?”
“我這次來是一定要帶你回去的……”
張林的聲音很輕,態度卻異常堅決。
“——這事還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所以得有打持久戰的準備。”他緩緩說道,“我這些年一直在縣裏教書,存款不多。讓你見笑了……”
我突然想起昨晚他說過的話,腦子裏亂哄哄的,也不知道怎麼懟他了。
“你當初為什麼要不告而別?”張林問道,“咱們一路鬧到畢業,我總以為能把你勸回來……可你為什麼突然就跑了?一點機會也不留給我。”
“你已經有韓秋華了,”我平靜地注視著他,“對我來說,三個人有點擠。”
……
夜風把紗簾輕輕吹拂到一邊。
我摸摸張林的額頭——高燒終於是下來了,雖然還沒有完全降到正常水平,但也足以讓人欣慰。
與此同時,床上的被單已經被藥物發出來的汗水漬濕,潮潮的、摸上去很不舒服。
我下樓去向前台要一床新的,女接待員很不高興地看著我,說是額外換床單需要加錢。我不願為這種小事跟她糾纏,痛快地轉了20塊錢給她,抱著被單回來。
“你能起得來麼?”我問。
張林點點頭坐起,穿上鞋站到窗戶旁邊去了。
“別離窗口那麼近,小心吃冷風……”我一邊換床單、一邊時刻注意著那人的動向。
等所有事忙完,張林重新躺回原地。
我把之前買的晚飯拿出來讓他吃,他卻是連連搖頭,一副要吐出來的樣子。
“發燒消耗很大的,”我皺眉,“況且你剛出了一身大汗,需要補充水和電解質,不然會虛脫的。”
張林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問道,“你今晚留下來麼?”
我結舌。
——這算是邀約?在這樣一個晚上、這麼間賓館的小破房裏?
“我現在感覺還不太好,待會兒要是再燒上去了怎麼辦?”他很理性地補充分析道。
其實就算他不說我也有點擔心。畢竟是受傷開過刀的人,身體素質肯定沒有以前好了。退燒藥隻管六個小時,看他剛才那個樣子,半夜裏肯定還得再起。到時候沒人在身邊,喝口水都得自己下床。
可這見鬼的逼匛房間,並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讓我安頓一晚……
張林看出了我的猶豫,於是把身體往裏麵挪挪,讓出了外邊床的大半部分。
“這樣總行了吧?”
“……”
“你放心。我都病成這樣了,哪有力氣占你便宜。”
我想了想,終於還是放不下,決定妥協。
當天晚上我們二人擠在那張並不算很寬敞舒適的雙人床上。張林遵守著他的諾言,盡量往牆邊靠不碰著我。可即使是這樣,翻身的時候總難免有些肢體接觸。
睡到半夜裏,我夢見自己被熾熱的太陽迎頭照耀。猛然醒轉,那人大半個身子已沉沉覆蓋在了我身上。我下意識的就要去推他,伸手所及之處一片滾燙。
“張林……”我輕輕喚了聲,對方果然沒有什麼反應。
我無法,隻得坐起來扭亮桌上的台燈。暈黃的燈光下,張林的臉又是通紅通紅的,估計是熱度又上來了。
我跳下床去找飲用水瓶子和退燒藥,睡眼惺忪之際不小心被椅子腿絆了一下。床上的人聽到動靜,突然在夢中囈語了起來。我忍不住湊過去仔細分辨——
“李俊偉……別走……”
一隻搐動的手臂摸著了我,然後慢慢沿著它上行,直到我的臉頰……
張林眯縫著雙眼,不知道是夢是醒。粗糙的指腹在我皮膚上輕輕摸索著,充滿了憐愛與不舍。
有幾秒鍾的時間,我像是被蠱惑住了,一動不動地凝望著他——然後突然醒悟過來,被燙到似的彈出去兩米遠,心裏大罵自己定力太差。
……
“快起來吃藥了。”我把水和藥遞過去,張林半趴在枕頭上,勉強把東西吞了。
“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其他不舒服?”我問。
他搖搖頭,像隻破掉了的人形架子般重新栽倒。我則繼續和下午一樣,如此這般地幫他擦身、物理降溫。
忙活了好半天,睡意全都散了。我疲憊地躺回床上、關了燈,把自己沉浸在絕對的黑暗之中。
“對不起李俊偉……我叫你留下來,其實不是為了這個。”身邊傳來低沉的道歉。
“沒關係的,我留下來就是為了這個。”我無所謂地說道,“你好好睡吧,有事再叫我。”
高熱的消耗很快又把張林帶入了夢鄉,留下我一個人獨坐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我在強烈的倦意下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間覺得有人把我放倒,還在脖子下麵加上了枕頭。
我艱難地撐開眼皮,麵前影影綽綽一張熟悉的人臉。
“天亮了?”我問道。
“別管,你睡你的。”
我掙紮著要起來,卻被張林輕鬆地按下去。
“再睡一會兒……還早呢。”
越來越沉重的眼皮非常願意聽從這樣的建議,直到有什麼軟軟濕潤的東西慢慢貼了上來……
等到我驚覺開始反抗的時候,那廝的舌頭已經鑽進來了,兩片薄唇吸盤似的粘著我不放,幾乎要將我七魂六魄勾了去。
“張……嗯哼……”——我被他親得七葷八素,簡直要懷疑自己做夢還沒醒。
一直整整糾纏了幾分鍾,張林終於把我鬆開些。我喘著氣推開他,抹一抹嘴,感覺某處像是腫起來了。
“你幹什麼你!”
“早安吻。”
“不是說不占人便宜嘛,這又什麼意思?”
“親親還要什麼意思啊……”張林溫柔地靠近點,“謝謝你昨天照顧我。”
我鎮定下情緒——Professional的Dr。李上線。
“你燒退了?”
“嗯。”
“測過體溫沒?”
“測過啦,36度9。”
“你不要放鬆警惕……體溫本來就有晝夜節律的,要到下午正常了才作數。”
“是是,全聽你的。”
張林貼上來在我唇上輕輕一吻,趁我愣神的功夫笑著逃開了去。
我有些無措,感覺自己像個白癡。
再看看周圍——
很好,周日再次與前男友在同一張床上醒來。我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下過決心和這個人劃清界限。
我穿上外套想要走,張林哪能放過我,軟語溫言地不停廝磨。
“我還有事要辦,”我皺眉道,“你要是特別不舒服,就去醫院掛個急診吧。”
“雙休日能有什麼事啊?”他不滿地看著我,“你就是想把我扔下自生自滅是吧?”
這可見識到什麼叫得寸進尺,尼瑪照顧了一宿,原來還是我理虧了。
“哦,”我冷冷地回道,“那你報警抓我呀。”說著,頭也不回地往外就要走。
某些病人燒一退,力氣陡然就大了起來,從後麵摟住我,硬生生攔著不讓碰把手。兩個人摔角似的扭打老半天,我竟還真的出不了這個門了。
“你非要弄得這麼難看麼,”我喘著氣道,“把我強留在這裏就解決問題了?”
“謝謝……你倒提醒我了。”張林說著,手臂突然發力,把我攔腰拖到了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