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第五回合:胃腸不適患者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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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月過去了,我當然沒有喜歡上張林。
很快到了翹首以待的解剖學實踐課。
我們穿上實驗服,跟著餘教授走進解剖室。剛一進門,所有人立刻被眼前一具具泡在福爾馬林裏的人體器官震住了。
尼瑪……
這玩意兒做再多的思想準備也是徒勞啊!看塑膠模型和直接上真家夥那可是有本質區別的!!
胖子和騷男同時向我身邊靠過來,把我擠得沒地方擱腳。
“偉…偉*哥……”胖子的聲線自帶抖音功能。
“我懂。”我點點頭。
“那…那個是人腿……”騷男的臉都快貼到我臉上了。
“我明白。”我理解地把他推開。
在餘教授的指導下,所有人各就各位站到了一張解剖台旁。台上厚厚的塑膠布包裹著一個長條物,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那裏麵是什麼東東。
“同學們,我們要感謝捐獻遺體給我們研究的死者,大家向遺體鞠躬。”餘教授嚴肅地說道。
大家肅穆莊重地向解剖台行了禮。
餘教授親自將塑膠布打開,一股強烈的刺激性氣味直衝七竅,我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這是一位25歲的年輕女性,死於交通意外。”餘教授介紹著捐獻者的基本情況。
我忍著強烈的不適感向解剖台看去——說實話,死屍帶給我的衝擊力還沒有福爾馬林大。屍體大約已經在藥水裏泡了好久了,幹巴巴的且早已失去了正常皮膚的顏色,看起來更像是一具塑料模型。
我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心裏一直在意的是:怎麼頭發還是這樣長,也沒人幫她剪剪麼?
……
解剖開始了。
首先是分離淺筋膜。我很訝異自己運用解剖刀如此順手,分割皮膚的時候動作極為流暢。
女人看上去很瘦,皮下脂肪卻意外的多。刮下來的層層疊疊的淺黃色脂肪組織放置在我腳下的鉛桶裏,不一會兒就滿滿當當。
胖子看了一眼我的“勞動成果”,服氣地說道,“偉啊,你好像還蠻適合幹這個的。”
我一邊流淚、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正在想,哪天要是把你剖了,這工作量該有多驚人。”
胖子設想了一下這種可能性,咂咂嘴走開了。
幾小時過後,所有人都漸漸適應了解剖室的環境,不像一開始進來時那樣緊張拘束,話也多了起來。我和幾個同學分成一個小組,負責去冷庫取軀幹組織標本。
大約是太放鬆了心情,我幾乎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就打開了冷凍箱的蓋子。
——那種感覺就好像來到了人肉客棧,或者是南京大*屠殺現場。滿滿一箱子的頭顱、胳膊腿靜靜地躺在那裏。有牙的、閉眼的、而且男女老幼齊全。
我感覺胃裏有什麼東西翻湧上來,瞬間手足麻木。
“李俊偉,你沒事吧?”身邊的同學扶了我一下。
我從眩暈中振作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從解剖室出來,已經是中午吃飯的時間了。
福爾馬林的刺激氣味還沒散盡,心裏的惡心揮之不去。然而年輕人的惡趣味,都要拚命證明自己是條漢子,於是大家強忍著各種難受,相約去小食堂點菜。
“我要糖醋排骨。”胖子說道。
“我要青椒肉絲!”小強不甘示弱。
“西紅柿雞蛋麵。”
“宮保雞丁。”
……
我一直坐在後排不吱聲,於是所有人把目光投過來。
“那我要個蔥油餅吧……”我勉強說道。
我此刻的感受真是不足與外人道。還吃什麼呀?不吐出來就已經是萬幸了。
“偉*哥,你不至於那麼衰吧?不就刮了點人油嘛。”
(——尼瑪,說得我更惡心了!)
“我早上吃得多,現在還不餓。”我慘白著臉為自己辯護。
“你們懂什麼?”胖子指著一幫人說道,“咱們偉*哥是有男朋友的人,現在改走婉約路線了。”
我怨毒地看了他一眼,“婉約你媽……給我來份大肉麵,外加兩個揚州獅子頭!”
眾人歡呼起來,向我敬茶。
因為不想被看扁,我逼著自己一口一口把食物吃完,每次下咽宛若淩遲。
手機響起來。
“喂,是我張林。”
“幹嘛?”我沒好氣地問道。
“我剛下課,一起吃飯嗎?”
——尼瑪還吃!人生在世就不能幹點別的更有意義的事情?
“你怎麼不說話,在哪呢?”張林有點急了。
“……小食堂。”
我現在的情況是多說一個字都可能吐出來,也沒力氣罵他了。
“你已經自己吃啦?”張林詫異地說道,“那我過去找你吧。”
胖子衝我一樂,招呼大家走人。
“兄弟們,偉*哥男朋友要來了。別幹擾人談戀愛呀喂!”
眾人幸災樂禍地紛紛應和,一分鍾內跑了個幹幹淨淨——當然,更有可能的是躲在某個犄角旮旯裏看好戲去了。
我難受得不行,索性捂著胃倒在桌上。
張林在小餐廳裏找到我時,看到的就是我這副狼狽模樣。
“你怎麼了?”他把書包擱在旁邊的椅子上,走過來看我。
我無力地推了他一把。
“別……讓我躺一會兒。”
“你到底怎麼啦,病了?”張林皺眉。
“我吃多了,胃疼。”
“你怎麼總吃不夠啊?”某人黑線。
“別說了,難受著呢……”
“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張林道,“要不我送你回寢室吧?”
——現在是中午12:45,還有半小時小食堂關門。
我權衡了下利弊,隻得緩緩站起來。
“來,我扶著你。”張林很慷慨地把胳膊借給我。
正在這時,不知哪個倒黴催的憑空喊了一嗓子:
——“哎,這紅燒肘子誰點的啊?”
我盯著張林看了兩秒鍾,就在他預測到不幸即將到來的時候,不幸果然降臨!
我“哇”的一口,剛才強行塞進肚子裏的那些貨色一點不剩地全盤傾瀉到他的身上。
張林像個落湯雞一樣站在那裏,湯汁兒、麵條順著白襯衫的袖子往下淌,胸口還掛了幾坨肉糜。
他呆了片刻,反應過來後仍是扶住我,先問我好不好。
我又羞又愧,忙滿世界給他找紙巾。張林卻一點不在意,解開扣子就把襯衫脫下來了,順便擦掉手上的穢物。
“太……太對不起了!”我紅著臉幫他一路擦。
“別弄了,都看著呢。”張林摁住我的手,用眼神示意。
我四下裏一看——可不是麼?周邊那些同學正忙著拿手機給我倆拍照!有幾個女生眼珠子都轉不動了,直勾勾盯著某男腹部的人魚線,笑得那個叫歡快。
“現在怎麼辦?”我有點慌亂。
“沒事……”張林安慰道,“舒服點了麼?”
我按著肚子體會了下。
“剛吐完挺爽的,現在好像又有點上來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我拉住他,“你這樣光著膀子怎麼出去啊?”
“有什麼關係,天又不冷。”
“不是,我是說……”我偷瞄了一眼周圍的吃瓜群眾。
”怕人看我啊?”張林笑了,“放心,她們看不去,都給你一個人留著。”
我氣結。
——尼瑪……這還不是為了保全你的名節?還反過來消遣勞資!
張林微微彎下身子,作勢要背我。我臉皮還沒厚到那個程度,當然是不願意。
“拜托你就別客氣了,再吐我可就沒衣服可以脫了……”張林無奈地看著我。
我臉一紅。想想寢室就離小食堂500米不到,此刻腳下也的確有些發軟,便不再推辭。
騎到那人身上,手感真是不錯!
聽說這家夥是跆拳道黑帶高手,身上的肌肉一塊塊硬邦邦的真叫結實。
“喂,累不累啊你?”我多少有點內疚。
“背你這麼個小菜鳥,玩兒似的。”張林笑著回答,果然臉不紅、氣不喘。
我訕訕的,不說話了。
……
晚上,胖子嚼著黃瓜坐到我身邊。
“偉*哥,你不會是真喜歡上張林了吧?”
我最煩他拿這事逗我,馬上回道,“喜歡個屁啊!”
“不對啊,我怎麼覺得你倆有點太那個了?”
“太哪個了?”
“咱比方說啊……今天這事要是換了我,決計不能爬到那小子的背上去!”
“你想爬人家答應麼?”我冷笑,“就你這體型,駱駝也特麼壓得死吧……”
“你就不膈應?”胖子立刻指出重點,“那赤身luo體一大帥哥,咋就能上得了手呢!”
“不膈應,怎麼啦?”
“兩個男的摟著走一路,不覺得怪?”
“不怪啊。”
胖子看看我,歎了口氣走了。
我轉回頭繼續看書,心思卻有些不定。
——我就不覺得怪啊,怎麼啦?
……應該覺得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