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引蛇出洞
    奇震對嚴堂主說道：“屬下慚愧，目前為止，無從下手。”
    嚴堂主沉下了眉眼。
    石頭忽然道：“那也未必！”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青鬆三人一愣，臉色更難看了。估計當真後悔找了一個這麼不靠譜的幫手，不僅添亂，而且打臉！
    嚴堂主不露痕跡地掃了他一眼，卻並未讓石頭開口，而是示意石頭跟他出去，二人在一片詫異的目光中穿過大廳，在走廊甬道一個隱秘的拐角處，嚴堂主手指在石壁上一戳一扣，左側的牆壁回縮，露出一個暗門，石頭隨嚴堂主走進去，暗門又隆隆地合上了。這便是嚴堂主私人的居所，灰色的織毯，灰色的影紗，黑檀的家具，像他這個人一樣內斂而清冷。案桌上鏤空的香爐，燃著一縷檀香，卻比一般檀香更為清新，有若隱若現的青草香氣，石頭對這味道有著似曾相識的好感，深深地吸了幾口，忽然想起幾天前這清冷寡言、不怒自威的嚴堂主還拿著個大雞毛撣子唾沫紛飛地罵他呢，不由自主地嘴角便揚起來。
    嚴堂主並未看他，好像也不著急問他所說的“那也未必”究竟何意。徑直走到案桌前坐下，倒了兩杯茶，低聲說：“坐下，喝茶。”
    石頭乖覺地坐下，捧起杯子聞了一下，很香，入口綿苦，回甘悠長，滑下喉嚨，留在口中的卻有淡淡的鬆香。
    石頭思尋了一下，笑道：“堂主若不信我，自不會帶我來此處，但若信我，又何必拿此茶來試探。墨鬆之事，石頭確不知情。”
    嚴堂主聞言手上微滯，轉瞬即逝，自己也端起茶喝了一口：“並非試探，此茶，本是夜苑為墨鬆準備的。”
    石頭略感慚愧道：“嚴堂主見諒，石頭多心了。”
    嚴堂主對於他的尷尬毫無感覺，如常地放下茶杯，一雙沉靜的眼睛看著石頭，緩緩說道：“關於私庫，說說你的想法。”屋內燭火搖曳，嚴堂主的眼睛裏，閃著琥珀色的光。
    石頭回避了他的目光，看著香爐說道：“私庫確是銅牆鐵壁，我們一籌莫展的是攻不進去，但我們所求，是裏麵的東西，又不是私庫本身，何不另辟蹊徑，讓我們要的東西自己走出來。”
    嚴堂主仍舊淡定地望著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緒。
    “打草驚蛇，引蛇出洞。”石頭補充道。
    嚴堂主道：“倘若打草之後，蛇躲得更深了呢？”
    石頭沉吟片刻忽然話鋒一轉，問道：“石頭深知各組之間不能相互打聽任務進展，但不知嚴堂主可否破例告知紫竹那邊情況如何？”
    對於他提的問題，嚴堂主好像並不意外，答得很幹脆：“一樣。”
    石頭微微點頭：“如我所料，因此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打草的棍子，而是炸洞的雷子。”
    嚴堂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
    石頭正要往下說，卻被嚴堂主一個手勢製止了。他起身打開石門，帶著石頭回到劫掠組的暗室，一句話，驚得青鬆三人渾身一凜：“放出風去，夜殺門要殺李興業，搶私庫。”
    好一個雷子，洞還沒炸，自己人倒先炸了。
    幾個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夜殺門一向行事詭秘，從不宣張，是以百餘年來，所知之人甚少。如此行事，未有先例。這話卻實實在在是從嚴堂主的嘴裏說出來的。
    嚴堂主說完即走，經過石頭身邊的一瞬，低聲耳語：“有些話，還是我來說比較方便。”石頭感激地俯身相送。再抬起頭時，一青二白的嘴仍然沒有合上，很是滑稽。
    奇震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步。一青似有問題要問，但看奇震焦躁，又不敢開口，眼神來回遊移閃爍，一會兒時間終於忍不住了，對奇震說：“此事是不是應該報請堂主示下呀？”
    奇震吩咐石頭去取飯食，待石頭走後，才急吼吼地說道：“現在才請示，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再說紫鬆堂在我們之上，嚴明親自下令，咱們堂主又能有什麼辦法？”
    一青道：“隻是這一步如此冒險，一旦有所紕漏，青鬆恐怕要有大變。”
    奇震道：“墨鬆已然群龍無首，如若青鬆再生事端，紫鬆一家獨大便成定局。”
    二白一隻未有言語，聽到此處，忽然道：“青梅仍有空缺，冥陰晉遴會就在下個月。”
    一青倒吸了一口冷氣：“你們說墨鬆堂主的事，會不會與紫鬆嚴堂主……”
    “不可能。”奇震毫不猶豫地打斷他：“嚴明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且從時間上來看，嚴明當時還在永寧移花接木呢。”
    猜測無用，如今這兩難的局麵怎麼破？
    奇震沉聲道：“啟動李興業周邊所有暗樁，讓消息滲透出去，持續發酵，務必要煽動起恐慌。”
    石頭端著飯食走了進來。三人一起閉嘴，不言不語地吃起飯來，各自懷著自己的心思，有人擔心著反常的指令，有人擔心著此次任務，有人卻在擔心著，他那邊怎麼樣了？
    四隻暗箭射向飛鳥！飛鳥急轉，靈巧閃過。就在同時，石頭邪邪地一笑，雙手在腰間一翻、一擲、一閃，一片寒光晨霧般散出。
    一節
    興業街，李宅。
    李興業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
    在過去的幾個時辰裏，他命管家清退了所有進府五年以內的侍婢、仆人，加固了門宅，封住了窗戶，命水龍隊日夜待命，命護衛首領重金聘請保鏢高手，全部護衛回府巡視，命私庫布下三層火雷，增加一倍的守衛。
    不明就裏的李宅上下幾乎人仰馬翻了，李興業似乎仍覺有很大的不足，很大的漏洞，很大的陰謀威脅著自己。
    夜殺門！
    管家看著他臉色發青，滿臉虛汗，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隻能趕緊讓人又上了個炭盆。大九月的，屋裏放了三個炭盆！
    “老爺！”護衛首領穿過忙亂的人群，快步奔了進來。
    “怎麼樣？”李興業急切地問。
    “清蓮境派出大弟子帶十二門徒，正在趕來的路上。”
    “清蓮境大弟子？身手如何？”
    “高手中的高手，他們隱世而居，不問世事。老爺種善因，得善果。如若不是前兩年清蓮境遭遇水災損毀之時，老爺斥萬金重建，在下自是請不動他們的。”
    李興業聞言轉憂為喜：“這麼說，他們一定知恩圖報，盡力保護我了。”
    護衛首領道：“這是自然。”
    李興業長籲了一口氣：“我李興業命不該絕，哈哈，無心插柳柳成蔭啊！當年我隻是聽說他們家的菩薩很靈驗，想著多捐點好保佑我財運亨通罷了，沒想到不僅是財運亨通，還逢凶化吉啊！果然靈驗，待此事完結，我再多捐點！”
    護衛首領又道：“私庫那邊，在下連夜請教了家師，他老人家舉薦了本門大師兄，大師兄現為威遠鏢局總鏢頭，手下鏢師百餘人，如果他能夠幫忙，確保萬無一失。”
    “好好好！你快去傳書，多少錢我都付得起！讓他們務必最快時間趕到！”
    距李宅百餘米外的一棵高大杏樹上，石頭坐倚在樹杈上，一邊吃著熟透的杏子，一邊監視著這邊的動向。
    雷子已然丟出，隻待毒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