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落槐。
    因為出生在槐樹下便得了這麼一個便宜的名字。
    今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
    我們村子裏以十六歲作為一個界限，分為孩子和成人。
    原本以為今日家裏人允許我不用去上學是為了讓我過一個讓人難以忘懷的生日。
    所以我任由家裏人在早上六點把我叫醒，悉悉索索的作弄我的臉許久。
    眼皮聾搭著的狀態昭示著我還沒睡醒，但是模模糊糊的我也能知道她們在做什麼。
    現在在作弄我的頭發。
    我的頭發是打小父親讓我留的。
    他說。“女孩子留長發好看，你看我們家，你母親那一頭長發，多漂亮。”
    當時我五歲。
    能聽得懂話。
    我站在裏屋裏，滿臉的泥垢加淚水都掩不住我的委屈。
    “可是別的小朋友都笑話我，說我像個娘娘！”
    許是看我哭的挺委屈，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母親半蹲下來，抹去了我臉上的淚水，溫溫柔柔的說道。
    “那是他們不懂，咱們槐兒那麼好看，怎麼可能是個娘娘。”
    “就是，槐兒啊，聽爹爹的話，以後別跟那些說壞話的人玩了。”我的父親也蹲下來，手靠在我的背上，輕輕的安撫著我。
    “可是……可是”我抽噎著，小手摸了一把臉，看著母親的長發道。
    “可是我要是不跟他們玩，就沒人跟我玩了……”
    家裏就屬我最小，其餘的兩個哥哥和姐姐都已成家，哪裏還會跟我一個小屁孩玩。
    “不玩就不玩，正好爹爹給你報了一個班，咱們就去好好學習，不跟那些頑劣的東西一起！”
    爹爹好像是生氣了，作勢就要去跟那些人講理。
    母親在一旁嬌俏的瞪了他一眼，爹爹才忍下來。
    “咱們槐兒以後可是要做大人物，哪裏要跟那些人玩，聽娘的話，咱不跟他們玩了。”
    母親溫柔的把我帶到腿上坐著，拿著帕子替我清理臉上的汙垢。
    我想了想，看了看母親和爹爹，便點頭到。“好，槐兒以後不跟他們玩。”
    我看到爹爹和母親在聽見我這句話之後，明顯的眼睛裏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所以，我的頭發便從那時留至如今。
    “咱們槐兒的頭發不娘的長，還比娘的柔順，真真好啊。”
    迷糊中，半睜著眼睛的我透過眼前的鏡子看到身後正給我梳頭的母親豔羨的看著我的頭發。
    “娘，要不是您每日替我打理，哪裏會這麼好。”我看著鏡子裏的母親和自己，輕輕的彎了一下嘴角，撒著嬌道。
    “也就是你嘴甜。”母親嬌嗔的看了我一眼。
    我也斂了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鏡子裏，母親雙手飛快的翻轉，不到一會兒就將頭發最後一道盤好。
    我看著鏡子裏的母親將手裏的木製梳子放下。
    然後走到我身邊，坐在刷滿了黑漆的凳子上，抓過我的雙手，放在她的手掌心。
    我微微側頭看向母親，上了妝的眼角上挑，形成媚色的弧度。
    “娘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母親拽著我的手一緊，我清楚的看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猶豫。
    “槐兒，娘……”
    “好了嗎？好了就把槐兒帶出來吧，時辰差不多了。”
    一直在外麵的爹爹突然出聲打斷了母親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一直抓著我手的母親突然激動的放開了我的手，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眼神飄忽的轉開頭，急忙的回道著爹爹。
    “好了好了，這就出去。”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被母親抓出印子來的雙手，驀的，無所謂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轉過頭來，靜靜的看了一會鏡子裏的自己。
    濃密的長發被母親的巧手梳成漂亮的發髻，眼上的紅妝更是將原本的丹鳳眼勾勒的更加魅惑。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臉上的紅妝。
    “哎，槐兒，現在不能動。”
    手還沒碰到臉，就被母親喝止住。
    我看了看母親的臉色，終是放下了手。
    “好了，咱們該出去了，記住，別亂動啊。”
    母親不知從哪裏尋來一張紅彤彤的帕子，蓋在我的頭上。
    不大不小，正好遮住的下頜。
    眼前失明的那一刻，我心裏有什麼東西忽然破土而出。
    我沒有出聲，輕輕的閉了閉眼睛，上了色的薄唇抿了抿，毫無異樣的把手交給母親，跟著母親的腳步出了房門。
    門外，熙熙攘攘的聲音在我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消散無聲。
    我薄唇微微一動，眼瞼微垂，耳邊便傳來父親與母親小聲交談的聲音。
    我秉著呼吸，豎耳傾聽，卻陡然間發現自己什麼也聽不見了。
    心下一慌，抓著母親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扣緊了些。
    母親許是感受到了，她在我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
    這觸感之下，心裏的慌亂下去不少。
    於是，我站在這裏，等著下一步動作。
    不知是不是交談完畢了，母親便帶著我往下走去。
    我蓋著帕子，看不見，也聽不見外麵，隻有垂著眼眸看著自己的腳。
    十步，二十步…
    在第一百步的時候，有人在我麵前蹲了下來。
    我仔細的辨認了一下衣服的料子和顏色，知道了這是我的大哥哥。
    母親再度輕拍兩下我的手，我便知曉我要趴在大哥哥的背上。
    寬厚的背很安穩。
    我遵循母親的話，不亂動，不亂說話。
    哥哥背著我，走了很久，我也有些困了，便趴在著寬厚的背上睡了過去。
    等到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身邊便是一個人也沒有。
    我抬手想揉揉眼睛，忽的想到了母親的話，便隻能使勁的眨巴眨巴眼睛，讓自己舒服一點。
    “嘀嗒，嘀嗒……”
    好像是水聲。
    對，就是水聲。
    我豎耳傾聽確認了一下。
    清晰的水聲傳入耳朵裏，我才知道，我能聽見聲音了。
    但是我還是看不見。
    蓋在頭上的帕子似乎又大了一點，眼前現在是烏黑烏黑的，什麼也看不見。
    “嘀嗒，嘀嗒…”
    水聲好像越來越重，越來越重，我剛剛睡醒的眼睛也隨著這水聲越來越重。
    啪嗒。
    眼皮蓋在眼眶上。
    可是
    我並沒有睡著。
    我感覺到我的身體騰空了，就連蓋在頭上的帕子也被摘了下來。
    飄飄呼呼的，我落在水裏。
    是的，水裏。
    我的手觸碰到了水，然後就一直在下沉下沉。
    “嗯？”
    在下沉到一半的時候，我的耳邊傳來了一聲低沉好聽的聲音。
    雖然隻是簡短的音節，但我心跳卻像是鼓點一般，洶湧的跳動起來。
    我在心裏問。“你是誰？”
    本來不打算能聽到回答的，卻沒想到那道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
    “嗬嗬。”兩聲輕笑，煞是勾人。
    隨後，在我沉默期間，這道聲音再度響起，隻不過這一次，聲音更加清晰。
    “小東西，你果然與旁人不同。”
    我的身體上好像纏上來什麼東西，水聲也不見了，明顯的有了新鮮的空氣。
    但我還不能說話，隻能在心裏再一次的問道。
    “你是誰？”
    這一次，那道聲音沒再輕笑，低沉有力的聲音簡短的回答道。
    “君陌。”
    君陌。
    我在心裏默念這兩個字。
    “是個好聽的名字。”
    “真的？”君陌反問。
    我隻覺得身上纏上來的觸感越發的真實，就連眼睛也不受控製的接收到外界的幹擾。
    “好亮。”
    我偏過頭，躲過刺眼的光芒，小聲道。
    這個時候，我突然頓住了。
    我好像能說話，也能動了。
    “唔！”身上忽然傳來痛處，逼迫我轉了頭，看向痛源處。
    “你！”
    良好的素養讓我叫不出來隻能瞪大了眼睛盯著匍匐在我身上，披散著一頭長發，五官精致，帶著淡淡墨綠色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看的人。
    “小東西，你不怕我？”
    低沉熟悉的聲音從這人嘴裏說出來，我腦袋有一瞬間的宕機。
    君陌卻是繞有興趣的伸手勾起我的下巴，墨綠色的眸子帶著濃濃的興趣。
    “你不怕我？”
    他再一次的問道。
    我從驚訝中緩過神來，默默的點了點頭。
    我不害怕。
    不知道為什麼，醒來的那一刹那，看到身上匍匐著一個不似常人的人的時候，他心裏第一反應是高興，而不是害怕。
    “那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嗎？”君陌勾著我下巴的手並沒有放開，他問了我一句話。
    我看著他的墨綠色眸子，頓了頓，道。
    “我是祭品。”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很淡定。
    家裏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我說過，或者是暗示過我，我今天是祭品。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感受和猜測的。
    果不其然，看著君陌的神色，我猜對了。
    “既然知道，那你就應該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吧？”君陌眼睛微微眯起，纏在我腰間的東西忽的往我身下探去。
    我咬著薄唇，眼角微潤，身體傳來的異樣感覺讓我很難受。
    也不隻是什麼原因，趴在我身上的君陌忽然不動了，纏在我大腿上的東西也不動了，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你……呃！”我咬著牙，想說什麼，卻被腿間突如其來的力道痛的吞噬在喉嚨裏。
    仰頭，視線模糊間，我看到君陌墨綠色的眸子裏肆虐著我看不懂的色彩。

    作者閑話：

    啊，第一次以這樣的風格寫文，大膽嚐試一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