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區，江寧西路！
    ————“待會停車看一下孟紇的情況，確保心率和血壓穩定”！
    “明白”！
    .
    車身在一個漂亮的飄逸下漸漸減速，倆人皆是在失重的情況下不受控的前傾著身體，顧闔一個猛刹車鑽進了胡同口，胡同內很寬敞，甚至可以容納兩輛車的距離。
    像是剛結束一場生死角逐一般，顧闔大喘著氣抖了抖自己有些發麻的雙手，然後毫不猶豫的把坐在副駕駛上此刻已奄奄一息的孟紇抱了過來。
    他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豆大的汗珠，汗水透過虛弱的身體浸濕了單薄的衣衫，細微的呼吸聲，伴著悄悄起伏的胸膛，發出最後一絲生命的征兆……
    顧闔幾乎是不顧一切的給他做人工呼吸，他焦急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孟紇的額前，沾濕的發絲蹭在孟紇沒有絲毫血色的臉前，顧闔失控的重複著自己的動作，神色中是比剛剛還凝重的擔憂和不安………
    他幾乎是像野獸般崩潰嘶吼，內心裏悄悄爬上的慌張與不安，徹底的擊垮了他尚存的一絲絲冷靜！
    “求求你醒過來，孟紇別離開我”！
    “求你！求你！快醒過來，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別睡過去，別睡過去，我不能沒有你”！
    “孟紇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別睡過去”！！
    “咳———咳———咳”
    像是聽到顧闔的呼喊一般，孟紇在一通劇烈的咳嗽聲中慢慢蘇醒了過來，他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細微的呼吸聲緩緩吹拂著眼前人朦朧的臉龐，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豆大的水珠一顆顆滴落在孟紇的臉頰上，像是滾燙的岩漿，透過他慘白的臉色緩緩滴進他的心間，喚醒了他內心中那唯一一絲渴望活著的欲望！
    “顧闔…………”
    “我在，我在”！
    顧闔一把拉過孟紇漂浮在空中發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摁在自己的臉上，然後又抹了把自己臉上的水珠，緊緊的抱著孟紇！
    他紅腫的眼睛和充滿水汽的臉頰，漸漸透過朦朧的視線一點點出現在孟紇的眼前。如同很多年前那個烏雲密布，被火光與地獄吞噬的夜晚一樣，此刻顧闔臉上的神色像是時光倒溯般映刻在他的眼前，一時讓他分不清是現在還是過往………
    “別哭，別哭………小顧闔”！孟紇用顫抖的手輕輕搽拭著他臉上的水珠，聲音顫抖的說：“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連累了你，我不該………不該去貪戀那一點點的幸福，這不屬於我………我隻會，隻會害的身邊人痛苦”！
    他眼角漸漸被滾燙的淚光打濕，聲音抖的已經快要聽不清：“那個人………那個人也許說的對，我………我從十年前開始就已經活的行屍走肉，我是桎梏於地獄的魔鬼………我，我不該去貪戀那點點可憐的幸福”。
    冰冷的空氣，讓他不受控的瑟瑟發抖，他聲音顫抖到已經瀕臨崩潰，哽咽聲伴著陣陣抽泣打亂了他本就慌亂的呼吸：“是我對不起你………你本該生活的很好，十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果沒有遇到我，你不會卷進這些事裏，你會……你會過的很好”！
    “傻瓜”！
    顧闔心疼的抱起哭的泣不成聲的孟紇，用力的勒緊雙手，緊緊的貼著他顫抖的身體，像是一放手就會一腳踏空一般，害怕的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選擇了你”！他捧起孟紇的臉，小心翼翼的親吻著他的淚珠，聲音極盡溫柔的安撫：“我不管你以前經曆過什麼，也不管你是不是什麼魔鬼，我說過，隻要有我在………”
    “你就絕不會是孤身一人”————
    聲音漸漸發顫，身體的溫度依偎在一起，悄悄變得溫暖又那麼不真實，像是在無邊無際的地獄中偷來了一絲絲溫暖的光，一切的依存都溫暖的那麼患得患失————
    “我其實很害怕………我害怕失去”。孟紇仿佛沒有一絲氣力的依偎在顧闔的懷裏，眼角滾燙的淚水打濕了他滿是冷汗的衣衫：“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有個孩子，他原本有幸福的家庭，一家四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本該是無憂無慮的人生，本該幸福的長大……本該，是這樣的………”
    他空洞的眼神眷戀的盯著顧闔朦朧不清的臉頰，冰冷的雙手小心翼翼的觸摸著，仿佛有道不盡的委屈，說不盡的難過，依依不舍的輕撫著他的皮膚：“可是………從某個夜晚開始一切就變了，我親眼，我親眼看著我的父母死在滿是血珀的地板上，他們躺在血裏，眼睛直勾勾的瞪著我………”孟紇緊閉著雙眼，像是呦回到那個無邊無際黑暗的夜晚一樣，全身都在不受控的顫抖：“我看著我隻有五歲的妹妹，她還什麼都不懂，隻知道每天傻笑的叫著哥哥，她什麼都沒有做錯………本該是最無憂無慮的年紀，她卻永遠停在了那個時刻，當她從樓上摔下來的那一刻，血濺了我一臉，她躺在滿是血跡的地上，濃煙彌漫在她的全身，她就那樣死死的盯著我，像是在問我為什麼，像是在向我求救，可我……可我卻連吼都不能吼一聲………”
    “我，我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我想叫，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我想哭，連眼淚都留不出來，我想去再觸摸一下他們的遺體……可我連他們的全屍都沒再看到一眼”。
    他歎了口氣冷笑了幾聲，滿臉掛著的淚珠和這個可悲的笑容相襯，顯得那麼無助和諷刺：“我一直想不通，他們是責備我，還是怨恨我”。
    “十年了……每天午夜夢回我都會想起他們，他們會問我什麼時候去陪他們，我好想他們可………”他突然開始苦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便打濕了整張臉，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神氣：“每年清明我卻連個上墳的墓都沒有，我覺得我的心好像早就死了，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一天，從那一天之後的每一天，我活在這人世間都不過是苟延殘喘的活著………”
    “我像個行屍走肉一樣在這個世界上苟活，我原本以為，死是最痛苦的事，可我好像錯了，原來還有比死更痛苦的就是活著………”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我病了”！孟紇的聲音越來越小，細弱的呼吸聲，伴著那毫無血色的臉，一點一點的張合著顫抖到無法控製的嘴：“我………病的很重，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裏上的，我畏懼幸福，那像火一樣燙手，我感知不到情感，麻木的像個鬼魂，我害怕牽連，因為我總是讓身邊的人不幸，我怕我自私的想要擁有你，卻會害了你，你不一樣顧闔”！
    他哭著搖搖頭，雙手緊緊擁抱著顧闔的身體，像是將自己溶在了那最後一絲的溫暖中，眼神滿是眷戀：“我很在乎你，甚至超過自己，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摒棄這一星半點的溫暖，也想換你無憂無慮的人生！
    “所以你才會一次一次的逃走”？
    “我………我沒有冒險的資本”。孟紇苦笑著搖搖頭：“你是我永無天日的生命中，唯一的光”。他顫抖的手依依不舍的撫摸著顧闔臉上的汗水，眼前密布著流不盡的淚水：“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給了我愛，給了我家，給了我溫暖，還給了………我想靠近幸福的勇氣，直到你出現我才明白……我才明白，原來我不是懼怕幸福，我隻是怕自己揣揣不安珍惜那點來之不易的幸福之時，再一次茫然的一腳踏空，所以我不能冒險顧闔”！
    ———“我不能拿你去冒險”！
    他疲憊的靠在顧闔的肩頭，細弱的聲音幾乎要聽不到，悄悄回蕩在顧闔的耳旁：“我是爬滿蛆蟲的幹枯玫瑰，我是燈火琉璃的都市裏，存在卻無人問津，沒人需要的北極星，但你不是………”他毫無氣力的倚靠在顧闔的肩前，淚珠順著消瘦的臉頰滴落在他溫熱的手臂上：“你是光，不僅僅是我的，也是所有人的，你有愛你的家人，朋友和很多需要你的人，可我………我隻是一個並不被需要的人，哪怕有一日死去，消聲滅跡在這個空蕩蕩的世界，也不會有人流半分眼淚”！
    “可我隻知道，我再也不能沒有你”————
    顧闔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裏早已泣不成聲的孟紇，倆人像是第一次真正解開心結一般，肆無忌憚的擁抱著遍體鱗傷的對方，像是互相取暖，也像是互相依偎，他們的命運早已糾葛在一起，也早已密不可分！
    顧闔眷戀的親吻著他臉上的淚珠：“我們會過著平淡又幸福的生活，我們會在未來的每一天擁吻對方，我們會不知疲倦的做愛，我們會像普通夫妻一樣過著平靜又快樂的生活，我們………我們會結婚，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們會一起周遊世界，一起做早飯，我們還有大妹子等著我們回家，我還會每天都哄你睡覺，給你做你最愛吃的小包子，每天睡醒的第一眼會看到對方，每天睡前的最後一眼看到的也是對方………”
    顧闔是笑著說的，一如往日般臉上始終帶著讓人安心的笑容，隻是笑著笑著卻不受控的哭了起來，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孟紇的眼睛上，顫抖的聲音漂蕩在這個不大也算不上溫暖的空間中：“我們會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到老，直到死，直到臉上披滿皺紋，隻能靠插著呼吸管過活的那一天，我們也要緊緊相擁，我們也要一直在一起，別放棄我孟紇………”
    顧闔泣不成聲的胡亂吻著孟紇氣息奄奄的臉頰，祈求道：“求你別再有任何一絲離開我的想法，你也是我的光，如果沒有你……我的生活將暗無天日，永無白晝”！
    “嘀———嘀———嘀”
    車內突然想“嗡嗡”作響的聲音，緊接著林警官慌亂的聲音響了起來：“顧闔聽的到我說話嗎？這邊定位顯示跟蹤你的車輛就在胡同口附近，你現在在哪？”
    ————“快逃啊”！
    .
    “砰”——————
    變故發生的太快，甚至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顧闔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在看到那輛灰色越野衝過來之時，本能的一個急轉彎，硬生生把自己朝著飛速衝來的車調了過去！
    耳邊轟鳴作響！
    汽車相撞的聲音，伴著熊熊釋放出的汽油味，伴著漸漸流入口中的血腥味，擾亂著孟紇半昏半醒的意識……
    “救命，救救顧闔，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孟紇心底咆哮般發出陣陣吼聲，緊接著他聽到了盒子被打開，槍支裝彈，上膛的聲音———
    身體被緊緊擁住，在混亂模糊的呼吸聲下，一個熟悉的聲音漸漸從頭頂回蕩在他的耳旁：“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出來”！
    “還有…………”
    .
    “我愛你——孟紇”！
    “無論生與死，你都是我此生唯一想要守護的人”！
    “為此………哪怕付出生命也無妨”！

    作者閑話：

    【為感謝投枝枝的小可愛們，將會在30號淩晨12:00掉落一章關於（“夫夫一百問”）的番外呦！！！再次筆芯所有投枝枝的讀者小可愛！愛你們！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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