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十年】 第二十章.你別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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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車水馬龍,打開窗,透過重重高樓遠遠望去,下午時分的太陽正伴著天際淡淡發散的青藍色微光,像是一盤打碎在地的顏料,濃墨重彩的勾勒渲染著,這並不屬於喧囂城市的寂靜……
當孟紇打開門看到正抱著一大堆貓糧站在門口的顧闔時,他心中漸漸浮上了一種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安逸感,這是從十年前至今從未有過的讓人奢望至極的安逸,它虛無縹緲的存在在桎梏的枷鎖下,仿佛毫不留意就會煙消雲散……
他看著眼前的人,臉上掛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暖笑意道:“怎麼去買個貓糧,去了這麼久…”
顧闔隻是靜靜看著他,然後扔下了手中的貓糧,將他一把攬入懷中。“一直這樣就好了”,他心裏這樣想著,“一直這樣就好了,哪怕付出一切都好,隻要還能擁抱孟紇,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心跳砰砰的隔著孟紇本就瘦弱的身體,像是帶著某種強力的東西,擊落在孟紇有些發涼的身體上,誘導著那顆沉寂多時的心,也跟著打起了慌亂的節拍。他本能的想要推開顧闔,隻是在下一秒卻又換來了一個更緊的擁抱,一個久久不願放開的,窒息般的擁抱。
“顧闔你…怎麼了”?孟紇似是察覺到了顧闔的反常,輕輕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顧闔隻是靜靜抱著他,將鬆軟的頭發埋入孟紇有些微涼的頸間,貪婪的呼吸著獨屬於他的氣息,良久後他帶著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開口:“公安局發了協查通告,你可能得去一趟了,我陪你”。
孟紇頓了頓,沒有開口說話。沒人能理解他此刻心中的悲涼與孤寂,就像是置身於大海中,一條形單影隻,蒼茫孤寂的魚。他緩緩閉上眼睛,沒再抵抗顧闔炙熱的擁抱,隻是默默將頭貼上了他柔軟的發絲,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除了有些慌亂的呼吸聲,靜靜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走吧……”不知過了多久,孟紇推開他,露出一個有點費力的微笑:“你送我吧”。
顧闔也放開了環抱他的手,低著頭滿眼深情又有點不知所措的望著他,手捏了捏他白皙的臉頰,笑了笑說:“別害怕,隻是協助調查罷了,沒什麼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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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門口。
人山人海的記者依舊不辭辛勞的圍堵在市局門口,密密麻麻堆砌的設備機器鋪滿了整個本就有些擁堵的街道。
顧闔先是下了車,抬手遮著陽光望了望眼前堵著成片成堆的記者,默默歎了口氣,然後替孟紇打開了車門。
孟紇似乎情緒一直不太高,剛大病一場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頰,就算是映襯著下午豔陽的餘暉,依舊散發著一絲淡漠疏離的氣息。
顧闔先是伸手解下了脖子上的圍巾,不由分說的掛上了孟紇的頸間,又一把脫下身上的黑色長大衣,罩在了兩人頭上,旁若無人的搭起了一道隻有他倆的小帳篷。
兩人靠的很近,肩膀不時傳來曖昧的摩擦,在下午日落前的餘暉下,一道黑色的小帳篷下,迎著密密麻麻的媒體,人群,旁若無人的走了過去。
一路隻是靜默沒有任何言語,甚至沒有任何眼神交彙,直到走到市局門口,孟紇才抬頭看了看,輕輕呼出一口氣,又轉頭看了看身旁舉著衣服的顧闔。
一個有絲灼熱的觸感,降落在他有些發涼的嘴唇上,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席卷蕩漾在他的臉間,一個輕輕的吻,伴著周邊熙熙攘攘嘈雜的聲響,伴著衣服上露出的一點點陽光,打落在本就有些砰砰作響的心間。
“孟紇”。顧闔深情的看著他笑著說:
———“我等你回家”。
孟紇望著眼前正一臉笑容的顧闔,仿佛被絆住了腳一樣,半響不知該怎麼往前邁步。
心裏好像被針紮碎一般,細細密密的空隙隱隱作痛,眼眶中淅淅瀝瀝的水汽,蒙在他深邃的眼底,孟紇隻覺喉嚨間有種說不出的哽咽,卡著他無法說話,他頓了頓抬頭直視著顧闔,用很細微的聲音張口道:“別怪我”。
隻是三個字,說完便沒再看顧闔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留下站在原地有些發懵的顧闔,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孤獨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際,他撓了撓頭,呼出一口氣,心裏還在不停想著,孟紇上午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就說餓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家吃了沒有,還欠著他一頓梅菜餡小包子呢。
隻是他不曾想到,多年後再回想起那三個字,那帶著微微光芒又淡漠暗沉的下午,那個熟悉消失在走廊深處的背影。
那是一切桎梏著悲痛來源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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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內。
林警官看著眼前一直有所耳聞,卻從未見過的孟紇。心裏不禁感歎:“難怪顧闔如此癡迷,這樣一個人,怕是誰見了可能都會忍不住想去保護吧”。
孟紇看著他麵無表情的打了個招呼說:“開始吧,你想問什麼我都會說的”。
林警官溫和的笑了笑說:“別緊張,你隻需要配合我們調查就好了”。
“12月19日那天,也就是李安遠死亡的那天,你都做了什麼”?
孟紇靠在椅子上,有些瘦弱的身體散發著一股拒人千裏的冷漠感:“從幾點開始”?
“盡可能事無巨細,我需要知道每一個細節”。
孟紇頓了頓緩緩開口道:“那天我身體不舒服,我朋友周肖涵一直在我家照顧我”。他若有所思的偏了偏頭又開口道:“四點半以前是這樣的”。
林警官看著他,身體往前俯了俯說:“那四半以後呢?你去了哪裏”?
“四點半以後……”他抬起頭看著林警官緩緩開口道:“我去找了李安遠”。
林警官似乎並不意外的點了點頭又追問道:“你們本來就約好在這個時間見麵”?
“本來不是,我們本來約在下午六點,在林郊別墅見麵”。
“那又是為什麼改時間”?
孟紇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看他說:“因為我的老板宋夕晨,他讓我六點鍾去處理一個很重要的工作上的事,所以我臨時和李總改了時間”。
林警官盯著他,有些壓製的問:“你見到他然後呢”?
“然後大約五點多我和他簽了合同,沒有久留,就回家了”。
“幾點”?
孟紇頓了頓似是在思考,又開口道:“六點,在我家樓下的停車場,顧闔見過我,他可以作證”。
林警官笑了笑說:“李安遠的死亡時間是在下午六點,也就是說,你恰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孟紇也不再低著頭,抬起頭緩緩靠在椅子上,平視著他道:“看來好像是這樣的”。
“那之後呢”?林警官不依不饒的追問著。
“之後我和顧闔之間……我們發生了一點意外,我進了醫院,也是今天上午才出院的”。
林警官頓了頓,若有所思的問:“你和死者李安遠,是什麼關係”?
孟紇淡淡嗤笑道:“生意夥伴的關係,還能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嗎”?
林警官歎了口氣又問道:“當天你去見他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房間裏放著一個包,應該是…他平時也常帶在身邊的包”。
孟紇有些疑惑的開口道:“我沒太在意過他平時帶什麼樣的包,不過應該是放在泳池邊上的凳子上,我記得好像見過,難道不見了嗎”?
林警官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點頭。
孟紇突然笑了笑聲音有些低沉的開口說了句:“那還真是奇怪”。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點寂靜,林警官看沒有什麼問下去的必要,便打算起身讓他走了。
孟紇卻突然有些恍惚的開口問:“我能問下,李安遠的死因是什麼嗎”?
林警官看了看他說:“雖然肺部的吸水量過多,甚至險些溺亡……”他頓了頓又盯著孟紇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但他真正的死因,是繩狀物質捆勒呼吸道,造成的窒息性死亡”。
孟紇皺了皺眉,靠在那半天沒有任何反應,過了會他緩緩抬起手遮了遮眼睛,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笑說。
————“那還真是意外”!
林警官看著他又笑了笑道:“你知道前段時間死亡的常榮興吧,真是奇怪,我總有種直覺這兩起案子之間,應該存在著某種特殊的聯係”。
孟紇歎了口氣,本就冰冷陰沉的臉部依舊沒有任何多餘的神色道:“可直覺,並不能做依據,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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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出審訊室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涼意,吹的孟紇本就有些發冷的身體有些不自然的難受。
林警官笑著,十分體貼的道:“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孟紇沒抬頭,神色有些迷茫的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走廊另一邊的小秦法醫看著正站在門口的兩人,突然心上一緊加快了步伐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林警官見他跑過來以為他是有什麼急事,一把摟過他的肩,衝著孟紇笑了笑道:“這是小秦法醫,這位是萊恩集團的孟總”。
小秦法醫一聽到“孟”這個字,一瞬間開啟了全方位百分之二百的防禦機製,精神抖擻的用力墊起腳尖護住了林警官即將被薅的頭發,眼睜的碩大,宛如一個保護軟弱劉備的關二大爺。
林警官:“………”
孟紇:“………”
林警官尷尬的笑了笑,有些不明所以的扯下小秦法醫護在他頭上的手,心裏暗戳戳的想著:“小秦法醫一定是最近解刨巨人觀,有點精神恍惚了,看看這詭異到無法解釋,透露著傻屌氣息的迷惑行為,肯定是腦子受刺激了,待會帶他去吃點豬腦好好補一補。”
孟紇也一臉懵逼看著眼前的二人,不知該做何反應。
林警官先是開口打破了眼前的尷尬道:“哈哈哈…小秦法醫你這是幹嘛呀,瞧瞧都把孟總嚇到了”。
小秦法醫仿佛沒聽見般,用有些急切的的聲音問道:“你就是顧闔的大房”?
孟紇:“………”
林警官:“………”
林警官終於明白小秦法醫神經質反映的根源了,他一手用力掰開小秦法醫護在他胸前,帶著滿滿保護意味的手,扯出一個有點尷尬的笑容道:“瞎說什麼呢……不是大房,是正房”。
小秦法醫有些關懷和可憐的看著他,歎了口氣,帶著足足保護閨蜜為你出頭的語氣道:“那你怎麼辦,就算是做小也……”
孟紇打斷了兩人無厘頭的對話說:“天色不早了,警官要是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倆人目送著孟紇的背影慢慢離開,林警官有些無奈的扶著頭看著眼前正有些委屈的“閨蜜”有點不知該怎麼責備的開口說:“拜托!小秦法醫,你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高智商人才,想事情做事情不要一股腦的帶著有色眼鏡好不好”。
小秦法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瞅了瞅身邊這個空有姿色卻沒有競爭意識的“沈眉莊,宮鬥小天使”。搖搖頭說:“算了那的破事我才懶得管,審的怎麼樣他有嫌疑嗎”?
林警官望著眼前的門,遠處是空一般寂靜的黑暗,笑著開口說:“沒有,不過……”。
“他有種詭異的坦誠,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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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孟紇拿起手機,毫不意外的看到短信之時,他波瀾不驚的臉上沒有一絲神采,黑暗的路間,隻有悉數微亮的路燈,照耀著本就空曠寂靜的道路。
他找了個路邊的椅子坐了下來,緩緩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周身支撐著他的氣力,仿佛在這沉靜到來的黑夜接連著一起散盡般,他一隻手搭在眉眼上,絕望又壓抑的呼吸著冷清的空氣。
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他長呼一口氣撥通了電話開口道:“夕晨哥,有件事我可能要麻煩你一下……”
他看著空無一人的道路,道路的盡頭車流密集的奔波在城市間,這原本是他熟悉的城市,原本是他這輩子擁有幸福記憶最多的城市,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成了桎梏壓抑著他的枷鎖,淩駕和摧殘著他的精神,他的一切……
他聽著電話裏有些熟悉的聲音,回憶起他當初告訴宋夕晨自己要回國,要重新回津海的時候,宋夕晨隻是沉思著搖搖頭道:“你要想好了,其實一切……隨著時間流逝,是會過去的”。而他清楚的記著自己有些悲涼卻又堅定的說:“過去的事或許會過去,但當下的…不會”。
打完電話之後他又窩在空曠的椅子上,歇了良久,恍惚間他有些想念,想念顧闔總是毫不在意的打趣著表達著對他的愛意,想念那個有著煙火氣息的所謂的家,想念那冒著些許油煙味的廚房,想念那隻剛撿回來隻有手掌般大小的“大妹子”,想念那頓來不及吃上的熱騰騰的包子,還有那個總是傻乎乎笑著說著“我等你回家”的人。而現在他又是隻身一人,飄蕩在這本就空蕩蕩的人間。
——“嘀—嘀”!
電話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看著手機,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接了起來。
“喂”。
“你在哪”?電話間傳來顧闔帶著怒意的聲音。
孟紇舔了舔幹澀開裂的嘴唇說:“我……我在哪,以後你不用管了”。
“什麼意思”?
孟紇沒再說話,隻是靜靜的控製著自己有些顫抖的氣息。
“我問你,12月3日停電的那天晚上,也就是常榮興死之前的那天夜裏,在我碰到你之前”
———“你到底去了哪裏”!
孟紇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靜靜的聽著電話那頭顧闔有些冷漠的質問。
顧闔看他沒有說話,又緩了緩語氣,吐了口氣說:“你先回來,回來我有話要問你”。
孟紇扶了扶有些脹的發熱的眼睛,緊咬著嘴唇,控製著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什麼而發顫的聲音說:“我不會再回去了,我們以後……以後,都不要再見了”。
顧闔似是有些不知所措,吃驚的提高聲音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電話裏傳來顧闔氣急敗壞的聲音,仿佛在怒吼,甚至不用想象,即使隔著遠遠的距離,隔著冰冷的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歇斯底裏的怒意和奔潰。
“你他媽給我回來,我有話要問你,我派去的車已經等在市局附近的小路口了,半個小時,半小時以後我他媽必須要見到你”!
“如果我不回去呢”?
電話裏傳來一絲冰冷的嗤笑,顧闔一字一頓的道:“天南地北,我都會把你抓回來”!
———“你別想逃”!
作者閑話:
孟紇是個讓人心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