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1、Sh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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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世界的邊緣,
看到腦海中在進行著一場葬禮,
我的旁邊挨著一個巨人,
我發現身體裏的一些被稱之為靈魂的東西,
在過往的二十幾年裏並未得到真正成型,
直到地獄的使者出現……
——艾米莉·狄金森
克恩頓州的海利根布盧特小鎮上的那家小鎮酒店裏,爐火溫暖,燈影溫馨。
“哥哥,你是不是該交代些什麼?”
“嗯?”
“再不交代的話,你明天就沒機會下床了。”
“好吧,”我妥協,狗崽崽的精力還是一如既往的旺盛,“先把我放開,行嗎?”
他總算聽話地鬆開我,討好似的替我按揉著被皮帶勒紅的腳踝。
“想聽什麼?”
“都想聽。”他抬頭,看著我,“特別是,關於你的雙重人格。”
“好。”
因為有長期服用五氟利多藥物的習慣,給我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傷,偏頭痛是很明顯的症狀之一。
有時會出現情緒不穩的情況。
但這完全不是阮文越和許中耀所認為的雙重人格。
“從始至終,說我罹患DID的人,都是他們,不是嗎?”
我可從沒承認過,自己有什麼雙重人格。
“那你為什麼……”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
“對不起0107,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傷害了他後,我陷入無盡愧疚中。
“我問的不是這個,”0107鬆開我的左邊腳踝,又轉去按揉右邊的,“我知道你是不得已,那一槍,你也是故意打偏的,我是問……”
他忽然湊近我:“為什麼願意讓我”掌控”你?”
我明白他什麼意思了。
“那個時候你才是個剛開葷的小崽子啊,肯定得讓你先吃飽,”我手指落在他的腰上,指節輕輕叩動,“那會兒你可比現在瘦多了,要是被我欺負的話,你會受不了的。”
薩爾茨堡的房子裏,我還能回憶起0107被引逗得忍不住喊出聲的模樣。
“你自己說說,”我輕輕捏著他的下巴,“你喜歡上麵還是下麵?”
“讓我選嗎?”
“我們兩個人的事,不是都好商量嗎?”
“都要。”
“真是個難伺候的小崽子。”
我坐起來,揀個軟枕靠著,0107纏上來,縮在我懷裏,一如我們在大學時的景象。
——“從我記事開始,就生活在被安排好的”家”裏,那是個很糟糕的家庭,完全感受不到絲毫親情的家庭。”
——“那對撫養我的夫妻,我管他們叫父母。跟我一起被撫養的,還有一個女孩,稍微大我一些,我管她叫姐姐……”
“Sol的母親?”
“對。”
“後來呢?”
“後來,我和姐姐慫恿”父親”殺死了”母親”,”我閉上眼睛,那些曾經令我痛苦不堪的畫麵,逐漸清晰,“其實他並沒有殺死”母親”,是我殺的。”
我感覺到0107驚訝的神色,緊接著,他緩緩吐出一句:“應該的。”
“嗯?”
“既然哥哥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自然不願囿於謊言。要擺脫控製、擺脫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是必然的。”
“崽崽,你不會覺得,我是個很殘忍的家夥嗎?”
“那是你處理別人的方式,我不會幹涉。”他撐起身來,看著我,“哥哥對我這麼偏愛,我要是還覺得你殘忍,豈不是太不懂事了。”
0107吻了我,帶出一句:“我很慶幸,能得哥哥如此疼愛。”
他雖是一臉厭世的表情,口中說出的卻是溫暖至極的情話。
“謝謝你0107,”我吻著他,“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真的會成為阮文越他們口中的精神病。”
“嗯?”
“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小孩,鮮少有心理健康的,我的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
“哥,你是說Sol的母親她……”
“她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發作起來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會幸免。”
那年我趁著暑假去佛特蒙州看望姐姐,那時她的丈夫已經完全不管這對孤兒寡母了,家裏原本隻有她和Sol。
可那天,我沒在嬰兒床上看到Sol。
卻看到她用枕頭,正將孩子的口鼻拚命捂住,意圖殺死她的親生孩子。
“什麼?!”0107失聲喊出來,他大概沒想到,Sol曾經差點被自己的母親殺死。
後來我才知道,姐姐也是Giga成員之一。
從記事以來,家裏隔三差五會來幾個人,對我身體進行莫名其妙的檢查,叮囑我的“父母”,不要把我關在家裏。
他們要通過觀察我抬腳、奔跑等動作,來觀察我的左腦發育是否和普通人有所不同。
像是被豢養在籠子裏供人娛樂的動物。
我不願再這樣活下去。
那個炎熱的傍晚,我看著“父親”把渾身是傷的“母親”拖到床上,口中不停咒罵著,轉身出去。
姐姐和我,站在“母親”床邊,任由她痛苦呻吟。
“得想個辦法。”姐姐厭惡地看著床上的女人,那張臉被打得充血,才半個小時的功夫,就腫了一倍大,“拿枕頭過來。”
我當然知道姐姐要做什麼,可在我把枕頭遞給她的時候,她的手卻因為害怕而不停發抖。
我問她:“怎麼不動手了?”
“我……不太敢。”
那枚枕頭上已經沾了黴點的枕頭,我拿過來,死命捂住”母親”的頭,幾分鍾的功夫,這個女人失去氣息了。
“知道屍體怎麼處理嗎?”
即便這是我第一次實行對生命的掠奪,可殺死“母親”時,我居然沒有丁點兒害怕。
“知道……”姐姐確認“母親”死了後,反倒如釋重負。
晚上,再次醉酒回來的“父親”以為是自己白天的暴行導致妻子死亡,在他慌忙無措之下,姐姐告訴他:“父親,趁現在沒人發現,我們得趕緊把屍體處理了。”
一切都在按照我和姐姐的計劃進行著。
不,應該說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
這些記憶,對於我來說已經反芻過多次,現在回憶起來,反倒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當夜,姐姐和“父親”一起,把“母親”裝進黑色編織袋,往裏填了些石頭,將她扔進那條散發著惡臭的水溝中。
我聽到外麵窸窸窣窣的動靜,腦子裏卻開始浮現出一些或明或暗的畫麵。
冰冷的手術台、刺眼的大燈、鋒利的手術刀,那些嚴肅又冷漠的掌刀醫生,我看到手術台上躺著一個人,一個年紀跟我差不多的人,睜著眼睛,散開的瞳孔一動不動,似乎他並不那盞頭頂的大燈。
我看到醫生把他的頭皮劃開,緩慢而有力地掀開,下麵布滿血管經絡,像下水道中蠕動的蛆蟲,不同的是,這些血管已經不見跳動。
他們切開他的頭骨,血液理所當然地流出來,卻並不活泛。
這個時候我意識到,台上躺的這個人,或許已經死了。
主刀醫生取出這個人腦組織,端詳一陣後,口裏似乎在說著什麼,我聽不清,隻看到他的口罩在微微抖動。
直到姐姐拍著我的肩膀,小聲說:“都解決了。”
我才發現自己渾身是汗,莫名的恐懼從腳底襲上來,整個身子僵硬得無法動彈,我甚至都不能點頭回應姐姐。
“父親”被姐姐揭發後,穿著軍綠製服的警員從下水溝拖出“母親”屍體的刹那,“父親”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
毆打“父親”的警員中,有一個有些上年紀的家夥,他的腰間配著一把德國HKP7,在被我不慎觸及時,發生了走火。
那枚子彈,也被意外精準地送入“父親”胸口。
殷紅的血,從他的胸口浸出來,直到滲透到後背、水泥地麵。
那枚9毫米帕拉貝魯姆彈的彈殼,安靜地躺在旁邊。
這個家夥叫何成的人,因為槍支走火,被降職到坎達街別墅區,擔任專職司機。
他第一天進門時,我就認出來了。
我想,他也認出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