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他帶回到奧林匹斯山， 
    他授予他神的資格， 
    這都因為他有著青春的勃勃朝氣。 
    西門尼底，
    不要驚訝， 
    我愛上了並鍾情於一個美少年。 
    ——塞奧格尼斯
    “臭小子，你那晚是在借酒撒瘋你知不知道？！”
    “我，我本來是喝醉了，後麵我就……”
    “你……！！”
    這個臭小子知不知道他死活不願意伸出去的手，害我一晚上都沒睡著。
    我記得第二天晚上，阮文越在實驗室見到我的第一句就是：“Shaw，你怎麼眼圈這麼黑？”
    算了，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懶得再跟這個家夥計較了。
    我脫下滑雪板，遠處的埡口已經被白雪悉數蓋滿，再遠處是薩爾茨堡城市，被金色陽光覆滿。
    氣候不齊。
    我仿佛看到，野狗舔舐著地上的髒水，烏鴉啄食著腐爛生蟲的肉，房屋簷舍被苔蘚吞噬，破爛不堪的大街上，荒涼一片，到處彌漫著血腥、腐肉的味道。
    我仿佛看到那個人，頭發上、衣服上沾滿灰塵，在布滿傷塵的城市中，艱難獨行。
    “政赫……”
    0107聽到我口中念出的名字，問我：“哥，徐醫生是你的朋友，他死了，你會難過嗎？”
    我看向他，反問：“你看我像難過的樣子嗎？”
    “不像，”0107放下滑雪板，在我旁邊席地而坐，“不知道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不會難過。”
    我往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鬼才會難過。”
    然後，我在他旁邊坐下，“17，你不會死。”
    “哥，新沙已經徹底完了，不對，應該是那個國家，已經徹底完了。”
    “獨裁者的暴政和多數人的暴政是相輔相成，甚至存在一定的互為依靠，這是操縱與被操縱的政治把戲。”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他疑惑又認真地看著我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
    “0107，你都長這麼大了，怎麼還是一臉奶相啊？”
    “不許說我奶！你難道不覺得我現在變得很酷嗎？！”他很認真地糾正我的話，奶凶奶凶的。
    “好，”我捏了捏他的臉，“可是你得先問問自己這一臉奶膘同不同意。”
    他扭過頭去，不理我。
    0107背對著我，半晌才說出一句：“徐醫生其實人挺好的……”
    “還算不差，”我偏頭看他，“可17你要知道，政赫做的事，並不是人好就能成功。”
    “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新沙，難道新沙的民眾，不知道嗎？”
    “可憐的布魯圖斯……”
    “嗯？”
    我重複一遍剛才的話，“馬可斯·布魯圖斯。”
    “啊——”他像是恍然大悟一樣，“對啊，那個羅馬共和國的軍事家！”
    “嗯。那個自認為追求正義的軍事家。隻可惜，當年的羅馬的民眾們以看客定義自己，如今新沙的民眾，也是如此。你怎麼能期望自我認同為看客的家夥們能陪你把戲演完呢？”
    “真荒謬，就像一切從開始就是注定好的，書裏經常出現”以史為鑒”的字樣，可無論怎麼借鑒，都隻是讓曆史重演而已。”
    “小崽子，”我笑著摸摸他的頭，“曆史可不會簡單地重複自己，它隻會以更複雜的形式、以不同地演奏方式，展現熟悉的旋律。”
    我感覺到0107靠在我的肩膀上，問：“那我現在這麼努力又是為了什麼呢？我們也逃不過曆史的操縱。”
    我聽到他深刻的歎息，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從沒有人能成功逃離那個地方。
    “我會好好保護你的，小朋友。”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徐醫生不會成功了？”
    “我的主觀認知覺得，他成功的可信程度不高，那他在我這裏，能成事的概率就不大，既然概率不大我為什麼要冒這個險呢？”
    “嗯？什麼可信程度……什麼概率……”
    “上課總睡覺的小朋友，肯定不明白貝葉斯的概率理論了。”
    他老在我麵前炫耀運動天賦，終於讓我抓到機會翻盤一局了。
    “無論誰接替總檢察院的位子，新沙的人民都會將他打磨成崔瑾方。這種依附於民眾而生的獨裁精神，並不是靠殺死獨裁者就能解決的，明白嗎小崽子？”
    他似懂非懂地看著我，點點頭。
    “政赫所認為的正義，就像我剛才跟你說的可信程度、概率之類的，這些隻存在於書本裏理論，太虛無了。高尚的生存邏輯並不適用於新沙的民眾，普通人隻會關心明天是否能一如往常，上班、工作、下班、做飯。他們要的是原先熟悉的那套生存邏輯。”
    “嗯……”
    我輕輕捏捏他的臉，“擠六點的地鐵上班確實是件很辛苦的事，可政赫攪亂了新沙的常態，讓他們連地鐵也沒得擠了。”
    “我好像聽懂一些了……”
    “他的行動太倉促了，還帶著不理智的因素。政治可不是隻爭朝夕的事，那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必須要有持之以恒的投入、參與，最難的，甚至是要不斷與你的敵人，達成妥協。”
    “你也做出了妥協，不是嗎？”
    小崽子果然很聰明。
    我忍不住親了親他的臉，說：“朝你胸口開的那一槍，是我做出的最難的妥協了。”
    “我果然沒猜錯。”
    “嗯？”
    他直接吻上我的唇，“沒什麼。”
    我們在雪山上待了將近四五哥小時，眼見天快黑了，我衝著意猶未盡的Sol喊：“小子，該回家了！”
    到達亞瑟格蘭的商城外時，裏麵正是最熱鬧的光景，我停下車：“家裏不是渟水了嗎？買些速食回去吧。”
    “管道應該已經讓人修好了，不用了哥。”
    “還是買一點備著，萬一沒修好，還得出來找地方吃飯……”
    我還沒說完，Sol已經自己開車門跳下去，喊著：“哇！好酷啊！！”
    Sol說的是一件賽車手服。
    “你連摩托車都不會騎，穿什麼賽車服？”
    “大哥哥你教我不行嗎？”
    “等你再長大點，”0107指著另外一邊不顯眼的店鋪，“不過你確實該買件那個穿。”
    我才從車上下來，0107已經推著Sol進店裏去了。
    一家從門外的裝潢完全看不出是賣什麼的店，店裏麵的燈光很暗，貨架上擺著一些印第安風格的標槍、匕首等物件。
    “好了！”
    0107把Sol推出來，我看到他小身板上罩著一件正好合適的防彈衣。
    “哥，你看怎麼樣？”0107同老板熟稔地擊掌碰拳，“這是我以前一起玩滑板認識的滑手，前幾年我才知道他在薩爾茨堡開了這麼一家店。”
    我禮貌地向他問候，一個滿臉大胡子的歐羅巴人，相貌看起來很凶惡，說話的音調卻溫和得很。
    “怎麼想到給Sol買防彈衣？”
    那是一件IIIA級的防彈衣，比起硬質防彈衣來說，重量輕便不少，能夠抵擋派拉貝魯姆全被甲彈和長槍管卡賓槍發射的手槍彈，足夠了。
    “之前在維也納，這小孩也算是經曆了一場槍戰，那個時候我就想給他弄件防彈衣了。”
    “也好。”我教Sol把衣服完全扣好，又仔細檢查那件衣服的質量。
    質量很棒，雖然價格不低，不過便於穿著活動，是該給Sol買一件。
    “謝了。”我正要掏錢包付錢，卻被0107製止了。
    “不用了哥，他是我的老朋友，”0107湊過來，小聲說，“我救過他的命。”
    “是的，”老板好像聽明白我們在說什麼，擺手拒絕我的錢，“17人很好，他是我的恩人，我也應該為你們的孩子做些什麼。”
    我們的孩子？
    這話……倒是挺中聽。
    我又加了兩張錢，塞到他手裏：“錢收著，買您剛才那句話。”
    0107牽著Sol，向老板告辭。
    “哥，老板說Sol是我們的孩子，你看起來像當爸的年齡了，我看起來也像嗎？”
    “不像，”我扯開微笑，回答他，“你像當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