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長安客 第十八章、初現(求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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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瓦片掉落的聲音,隻有衣襟劃破風的聲音。再次睜眼,是他飄動剛歇的長發和一樣的笑臉。
對視老半天,沈客才回過神來,然後連忙從他懷裏彈了起來。落地了落地了,終於落地了!在哪,在哪?哦,在布莊後麵的小巷子!燈黑了要來人了,來人了……奇了怪了,我臉怎麼會那麼燙……
“公子?”
“啊?”
“公子沒事吧?你的手在抖……還有,布莊在那邊,你看反了。”
沈客僵了僵,轉身尬笑道:“噢哦,我就是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嗬,嗬嗬……”
前方的黑暗中,突然竄過了一個黑影。兩人頓了頓,不約而同的縮到了牆後。
黑影縮著身子停停頓頓的,似是在左右張望,隻是沒過一會兒就直起了背,向著布莊接近了。風中,傳過一聲稚嫩的喘息。
怎麼回事?這聲音聽著分明不像成年人啊!慢著,不像成年人……原來,原來是這樣啊!
“嘖。”一步踏出,沈客徑直朝著黑影奔去了。謝長安望著他的背影,嘴角一揚,跟了上去。
“喂,渙兒,別鬧了!”
黑影顫了顫,猛地回過了頭。沈客剛想伸手,後領突然被一拉,整個人就撞進了絲綢的質感裏。劃破的風聲還未止息,原來站著的地方就多了三把飛鏢。
嗯?謀殺?誰啊?
“嘁,我還以為是誰呢。”空中跳下一個黑影,眨眼間,那三把飛鏢就不見了。魏南尋斜了兩人一眼,轉身看向了已然呆滯的渙兒。
“小孩兒,胡鬧夠了吧?你的同伴都已經被我們帶走教育過了,你也乖乖聽話,別再給我們惹麻煩了。”
“怎麼又是他啊。”再次從謝長安懷裏彈起,沈客回頭道,“謝了啊。”
謝長安笑了笑,輕聲道:“公子方才如此緊張,現在倒是自然多了。”
“額,那個嘛……”
“好了,既然承天司的尚官大人都來了,這裏也不需要我們了。公子是要直接回去,還是看完再走?”
無言。
“嗯?”
眼前人的長睫忽顫,連帶著依稀可見暗沉下來的臉色。“呐,你說,他為什麼要偷呢?書兒明明都已經這樣了。”
“還不簡單嗎?”魏南尋抓著渙兒的肩,突然轉身道,“我還以為你至少腦子不鈍,看來是我想多了。”
“哈?”
“沒有傷人,偷的小錢,選的地方都是關門晚的,這小偷膽子能大到哪去?高頻率顯然有同夥,絕不止一個;地點不重複,那符合條件的就隻有三個地方。”魏南尋一手轉著飛鏢,一手拉著呆滯的渙兒走了過來,“布莊、臨書客棧,棺材鋪。”
“最後一個諒他們也不敢,前兩個蹲點就行了。而且,”右手橫掃,飛鏢劃著風呼嘯著落了地,“這麼愛弟弟的姐姐,怎麼舍得讓他一個人來?”
連喊聲都沒有,隻有重物倒地的聲音。尋聲望去,另一邊的角落裏,正是坐在地上無比驚恐的盯著腳邊飛鏢的書兒。
沈客不禁咽了口口水,“你……”
“小子。”又一橫掃,飛鏢利刃直指喉嚨。咫尺之隔,便是沈客不安的喉結,順手看去,是魏南尋冷沉的目色。“抓小偷,可不是我們的活。現場痕跡其實很多,而且手法笨拙,一看就是新手,隻是沒有人敢往孩子身上想而已。我的那群部下再笨,四天,這點事還是辦得了的。承天司,還輪不到你來說道。”
“……”沈客冷不丁又咽了口口水,這仇記得……
“那你白天……”
“順道。”喉間一陣風,眨眼魏南尋就收了手,“突然間犯那麼多起,論誰都知道不是長久之計。如此不符合他們性格的行為,就一定有原因。姑娘——”
目光斜掃,毫不留情的刺向了書兒。“包庇協同,可都是罪例。我們抓到的都是和你弟弟年齡相仿的一群孩子,或者說,一個學堂的——你,知道些什麼?”
“我,我不知道!”書兒失神的望著渙兒,“我隻知道我勸不動他,他們不會來找我們家……我,我隻知道渙兒不能出事,我怎樣都可以,渙兒不能出事……”
“所以你去布莊,就是來探查的麼?”
聞聲,謝長安低頭凝視著沈客。
“所以你見到我們那麼害怕,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靜默。
良久,靜寂被一聲“嘁”打破了。魏南尋似是無比掃興的,拉著渙兒就往書兒的方向去了。撒手,丟娃,書兒連忙起身接住了渙兒。“孟北,帶他們先走。”
“知道了。”
角落裏傳出孟北的聲音,接著是他帶著他們離開的暗影。
什麼嘛,原來還有一個人在。沈客撇撇嘴,不禁看向了謝長安。這家夥,現在倒是意外的安靜。誒,等等,事情差不多了,那魏南尋留下來幹嘛?
一個機靈,沈客猛地盯向了謝長安的眼。夜色濃重,他的臉忽明忽暗,看不太清是何表情,隻是大概能看到,他的目光此時是在魏南尋身上的。
“登門奉上,就不必了。”風一飄,魏南尋就不見了,隻是臨了還留了句話,“嘁,白跑一趟。”
沈客懵懵的呆在原地,一時有些混亂。他們早就知道真相,那給我們紙幹嘛?讓謝長安查什麼?白跑一趟?指沒有找到原因嗎?
“公子?”
沒有回應。
“公子?”
一陣寒風劃過,瞳孔猛縮之際,是隨風而下的幾縷斷發,還有金屬刺地的聲音。
沈客隻覺得身後的溫度突然融入了寒風中,尤其是頭頂,那毫無情感的目光,即使對著他處,也足以讓他動彈不得。恍惚間,又一次被攔腰抱起,隻消眼中場景瞬變,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站在了大街上。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沒想到公子,竟有這麼多人饞著。”
空蕩蕩的大街,唯有謝長安的聲音回響。
“不知是哪幾位,竟然敢在我謝長安的眼皮子底下搶人。”聲音不輕不響,隻是毫無溫度,無端的連空氣都死寂了幾分。“謝某手下新出的棺材不少,雖然可能幾位的身體配不上,但拿魂去祭一祭,應該也是可以的。幾位,可有興趣?”
靜。
“啊,看來,用不上了呢。可惜,真可惜。”低頭,是一身僵硬的沈客。謝長安又笑了笑,俯身湊到沈客耳邊輕語道,“公子,夜色已深,我們該走了。”
猛地一顫,沈客遲疑的轉過了臉。近在咫尺的,他似魅似柔的笑臉。長發隨風,拂過沈客的臉頰,又因著謝長安起身而離他遠去。
“剛才……是天鬼司嗎?”
“唔,依我的看法,應該不是哦。畢竟——”
抬頭,對視。
“天鬼司動手,是不允許失誤的哦。尤其,是像方才那般隻切斷公子發絲的。之前恰逢八鬼沒有動手,要是他們決意動手,公子可根本不會有機會和我叨談。”
沈客舔了舔突然幹燥的嘴唇,“那,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公子,好像被很多人盯著呢。”
“……”
這身子,這麼招人饞的嗎?那我這啥也不會,不是分分鍾就嗝屁了?不行不行,冷靜冷靜……書兒和渙兒被帶走了,魏南尋說他們是一個學堂的,言外之意,就是說他們是被學堂裏的某個人唆使的,而且是這幾天的事。急於用錢,但卻讓一群孩子來偷,呸,人渣!所以幕後的原因,是誰,為了什麼而突然要這筆錢。這邊理清了,那到這邊。案子是幌子,那魏南尋和孟北找謝長安,就是另一件事,之所以用這個來搪塞,是……因為我在嗎?那不用登門拜訪,是謝長安已經知道了。從哪?一下午麼?
“公子?”
突如其來的呼喚,打斷了沈客的思緒。下意識一抬頭,又對上了謝長安滿是笑意的雙眼。零星的燈光與月色,在寬闊的街道足以點亮他的臉。這麼不經意的一眼,倒是讓沈客看了個仔細。長睫之下,是他如藏深淵的明眸,映著月光閃爍,卻又收束了無邊暗色。浮著淡淡銀輝的臉龐,嘴角微揚的笑意,讓人著迷,著迷到不知歸處。
“公子,還要看多久?”
一顫,沈客回過了神。突然的慌亂著燙了臉頰,沈客慌忙移開眼道:“沒事……今天晚上,謝謝你救我那麼多次啊。”
“分內之事。畢竟,公子付了錢的。”
這麼一說,沈客突然就想翻個白眼。冷哼一聲,沈客插手轉身走了起來。“行了,後麵的事是承天司的事了對吧?我就不幹涉了。不過謝長安,魏南尋本來想和你說其他事,因為我在不好開口是不是?”
“哦?”
“哦什麼哦?我又不是傻子。以後啊,要說什麼我聽不得的事,直接支開我就行了。坑蒙拐騙或者直接說,都行的,我沒那麼不講理,你們也用不著那麼大費周章的。說真的,搞得我怪難受的。”
“……”
“幹嘛不說話?”
“隻是覺得,公子確實和別人不太一樣。”
“切,不就是比他們膽子更大一點敢這麼對你說話麼。”
“這倒也是其中一點。”
“就知道。”轉身,謝長安卻還老遠的站在原地,沈客回頭看了眼路,又轉回來道,“喂,我沒走錯啊。大晚上的,不是你說該走了嗎?不回去?”
衣襟帶發,飄然而前。沈客隻記得閉眼前的最後一秒,是謝長安滿含深意卻又帶著些許溫柔的眼神。勃頸一記重擊,瞬間的酥麻席卷全身,不消幾許,沈客就倒了。
攔腰,入懷。注視著他被風拂動的長睫,謝長安頓了一會兒,忽的勾起了一抹微笑。“公子累了,還是好好休息吧。”
抬眼,瞬寒。長袖一抖,隨之而去的黑影,以及不遠處沉悶的呻吟,血濺,與落地。
輕輕抱起沈客,謝長安朝著與棺材鋪相反的方向去了。
長街空蕩,唯一人信步闌珊,慢慢悠悠,似怕攪了懷中人的清夢。寒風凜冽,吹開了他的長發,和著他嘴角愈發邪魅的笑。
“明明告誡過你們,不要搶人的,為什麼就是不聽呢?”
承天司。
孟北揉了揉太陽穴,無比頭痛的走出了公務室。
“那群孩子讓他們送回去了?”魏南尋倚著牆道。
“是啊。”孟北歎了口氣,“你也知道我最不擅長對付小孩子了,還故意把他們交給我。話說回來,事情跟謝公子說了嗎?”
“那個啊,”踢腳一彈,魏南尋離開了牆,“他跟那小跟班晃了一下午了,該知道的肯定都知道了。”
“不過,真沒想到,謝公子竟然都不讓那個小跟班回避。幸好,出來前順手拿了些紙。”
“嘁。”魏南尋微微皺了皺眉,“不說他們,有問出什麼來嗎?”
孟北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樣啊……明天帶人去把那個學堂調查一遍,所有的人脈流向,一個都不能落。要是這件事真的和他們有關,那長安街,可就要熱鬧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