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貳）
    又等了三兩日，晃晃與薛戰實在熬不住了，提議要進城看看情勢。
    張為安並未反對，隻交代了餘天卿幾句，便孤身一人出了山，留其餘幾人一齊等著消息。
    等了一天，終於聽見動靜的幾人趕緊出了屋，來人出了下山歸來的張為安，還有國師程秉淮兄妹。
    少帝大喜過望，飛奔上前摟了國師道：“阿軒！你總算來了！”
    國師低眉仔細查看了一番，見少帝周身並未傷痕才放下心來，於是單膝跪地道：“我不能護好少爺，教少爺涉險，罪該萬死。不敢妄求恕罪，隻望少爺速速歸府，我聽憑處置絕無怨言！”
    晃晃擺了擺手說：“阿軒，我知道你盡力啦，這次錯不在你，我也有些任性。不過，”語氣微微一頓，他又道：“這些私鹽販子幹的勾當罪無可恕，一定不能輕饒了！”
    話落，少帝望向郭二牛，歎了口氣，“二牛的阿爺阿奶皆因此事而去，無論如何，也要給二牛一個手刃仇人的機會。”
    程秉淮便道：“黃哥哥不用憂心。上麵下來的撫台大人收到匿名舉報，要徹查臨溪縣令許大人貪墨一事，現在縣令大人已服罪入獄。雲峰堂的大當家鄭闊是許大人的舅弟，多年來在外依仗縣令的權勢行凶，也不得善了。”
    “可我隻想親手殺了他們。”郭二牛恨恨咬著牙，握緊了拳頭。
    薛戰側臉望向郭二牛，說：“我理解你的心情。”歎了口氣他繼續安慰郭二牛道：“當我知曉父親死在我舅舅手上時，心裏也是恨極了舅舅的。直到舅舅自行了斷，我也沒有動過殺他的念頭，不是因為他是我舅舅，而是我知道殺了他也無濟於事，我父親，我母親已經回不來了。我不想因為仇恨而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張為安也勸道：“區區一個臨溪縣令如何有這個膽子官私勾結草菅人命？這些人背後的靠山才是罪魁禍首。一日撬不開許伯愷的嘴取得罪證，真凶便一日不能伏法。”
    郭二牛捂著臉，悲戚不已，“那我該怎麼辦！阿爺阿奶的仇難道就不報了嗎！”
    程秋秋抬眼看了程秉淮一眼，然後掙開拉著自己的手，小步走過去，拽了拽郭二牛的衣角，道：“我和哥哥也想壞人都被抓起來，也不讓他們好過。可我知道爹爹就算還活著，也一定更希望通過這些人抓出後麵的大壞蛋，不然會有更多像爹爹一樣的人死掉。”
    程秉淮上前拉了程秋秋的手，眼淚汪汪卻仍忍住了沒哭出來。
    少帝也想安慰郭二牛幾句，才發現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他是一國之主，在他的治下，出現了諸如許伯愷這般的蛀蟲，憤慨是有，更多的卻是無力和挫敗，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樂業，再無隱憂？
    幾日後，監裏便傳來了許伯愷畏罪自裁的消息。
    郭二牛反應最為激烈，滿腔的怒恨隨著凶犯之死，竟無親手報仇雪恨的機會。
    張為安和餘天卿卻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態度，這個結果早在意料之中。
    震怒之後，少帝喚了國師到一邊問話：“我們皆知許伯愷隻是替罪羔羊，如今已被滅口，阿軒可知接下來當如何揪出幕後黑手。”
    “那卻不必。幕後之人，微臣已知。”
    “你知道？”
    “臣早先便知了。”
    “那你如何不趁早拿下！”
    “如今尚不是恰當之機，何況那人位高權重，微臣需要一點時間收集罪證。”
    少帝哦了一聲，嘲道：“位高權重？是如阿軒你一般的滔天權勢，還是如徐相那樣的望重權威？”
    國師低了眉拱手答道：“此乃微臣當為陛下分憂之事，陛下還請自寬。”
    “朕信你。但朕隻有一個要求。”
    國師點了點下巴，“陛下請講。”
    “屆時朕要親自審查。”
    “自然。”頓了頓，國師又請示道：“那許伯愷這事？”
    “隻得先如此了。安撫好二牛，讓他萬莫衝動。”
    “謹諾。”
    “程秉淮與程秋秋兄妹此行可還危險重重？”
    “陛下不須憂心，那人也知打草驚蛇，必不敢再節外生枝。”
    聞言，晃晃點了點頭，側身望著國師又道：“阿軒，朕是不是很沒用？”
    國師搖了搖頭，“世上之事，多有無奈，縱陛下貴為萬乘之軀，也當以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晃晃自失地一笑，“無怪太白詩仙曾曰行路難，朕這天下之主亦免不了行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