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肆）
    清晨的慶安便已升起錦繁盛世的煙火氣，販夫走卒、行旅腳夫的喧囂聲此起彼伏。
    一對年輕的男女攜了一子一女正問著路人，“叨擾了。請問您知道雲峰堂怎麼去？”
    被問的包子鋪小夥原以為這幾人是要討食的，不想出口問的卻是雲峰堂，反應過來的小廝忙地搖頭，“您莫問我，我不知道，您去問別人罷！”
    連問了幾個人，竟都是一問三不知，或是直接避而不答。
    國師引著餘天卿和程秉淮兄妹行至路亭暫歇，又向旁邊賣豆腐的老太索了口水喝，問：“老太，您可知那雲峰堂如何去？”
    老太舀漿的手驀地一頓，默了半晌才反問道：“幾位找去雲峰堂所為何事？”
    餘天卿掩了掩麵，神色略顯悲傷，“我夫君在裏間擔事，幾年來卻了無音信，我隻能帶了一雙兒女前來尋他。”
    老太神色一鬆，像是有所觸動，“你們莫去了，那裏是吃人不眨眼的魔窟，老身的三個孩子都折在了裏麵。想來你的夫君也是凶多吉少，如今你還攜著一雙子女豈非羊入虎口？”
    “再如何，也得找到當家的。”餘天卿紅著眼搖了搖頭，又道：“大娘沒想過找他們理論麼？”
    “怎麼理論？我當家的那時也是帶著宗侄鬧上前去，結果二人被那幫畜生活活打死，我也因此斷了一條腿。”言到深處，老太再難掩滿心的悲痛，戚戚哀哀起來。
    程秉淮有些激動，沒等國師和餘天卿再言，便說：“那幫人如此張狂，就不怕報官嗎？”
    老太枯槁斑駁的臉劃過嘲諷，“報官？那雲峰堂的大當家便是如今縣太爺的小舅子！”
    幾人聞言又是一陣沉默。
    “破家縣令，滅門令尹。再敢死咬不放，隻怕我當家的整個宗族都得折進去。”
    聞言，程秉淮顯得尤其激憤，語調也不禁抬高了幾度，“你們都不反抗嗎！就算冒著萬死之險也要告到慶安府尊那裏！”
    老太自失一笑，語氣裏卻滿是絕望，“你們如今能問到我，隻怕也是問過旁人了，可知他們為何不告訴你們所問之地？”
    “這裏兩江一省皆是上下勾結。官官相護，已是法外之地。”老太閉了已滿蓄濁淚的雙眼，一語定音。
    國師頓時棖觸不已，深居廟堂之高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河清海晏的盛世，仍會有這樣的地方，有人每天都在絕望中掙紮著，苦苦支撐著僅剩不多的求生欲。
    山高皇帝遠，這些人根本找不到希望。
    辭了老太好意，餘天卿正要繼續問路，國師卻朝老太拱了拱手：“逝者已逝，然大仇未報，如何能夠寬心？喪夫失子之殤必然要手刃仇者方能止息。”
    老太倒吸一口氣，眼中的驚訝顯而易見。
    餘天卿趁機道：“我夫君數年未歸，若也是折在裏麵，我區區賤命縱是拚個魚死網破，也不教那些王八蛋舒坦了去！”
    “倒是個剛烈性子。”老太嘴角牽起一絲苦笑，“你們快走吧，雲峰堂的人馬上就要到了。”
    “您是知道他們要來？”
    老太點了點頭，“看你們也是可憐人，莫要報仇了，這些事由我這個一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太婆來做。
    若大仇得報，老太我死也瞑目，若不成，還望你幾人念我憐苦，事後幫我收個屍，了卻此身，也算對我九泉下的老頭子和兒子們一個交待了。。。。。。”
    竟是要自己報仇？老太的勇氣著實驚到了餘天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