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夜，皓月當空。
    湖心亭台上，少女一襲紅錦。膚若凝脂，眸中帶霧。
    人與月相映，讓她未施粉黛的五官更加明豔，眉目如畫。美的不可方物。
    夜漸深，心漸淺。立秋過後，該喚成初秋了麼？疑惑還隻是夏末？
    亭中候在一旁的婢子持一方衣袍，給那絕色女子搭上。一臉的擔憂:“娘娘不該如此不珍惜自己。夜深了，隨奴回宮吧。切莫讓陛下再尋到娘娘的短。”
    月箏扶上她的纖手，不想她竟生生抽回。若有若無的細語：
    “此刻，怕是他已不再需要我了。”盈盈一滴珠淚順頰而下，麵上卻絲毫不見淚痕。恍若剛瞧見的隻是幻影。“月箏，我知你真心待我，奈何今時不同往日。我已是廢後，給不了你們庇護。拿著桌上的盤纏，另尋新主吧。”
    花清淺攏了攏身上的衣袍，嘴角帶出些許勉強的笑意。
    月箏聽罷，驚慌跪地。“娘娘明鑒，奴既已跟了娘娘就斷不會易主。望娘娘千萬別趕奴走。”
    她楞楞的瞧了瞧月箏，似是沒想到她會願意留下來。可就算她願意，自己也斷不會讓她跟著送命。
    “箏兒，你可知，我為何被廢？你可知，為何今日街巷張燈結彩？你又可知，我將軍府為何無故被收了兵權？”花清淺微眯了眯眸。轉過身，一把挽過月箏的薄肩。“如今我已是眾矢之的。你若再跟著我，隻有死路一條！”
    月箏心下一顫。無關於她剛才的一番話，而是淪落這般地步還為侍婢著想的心。
    “娘娘，奴從小便沒了親人，在奴心裏，娘娘就是奴的親人。即使前麵是死路，奴都陪著娘娘一起走。”
    花清淺到底也隻是個剛及笄的姑娘。心下一軟，倒也不作聲了。
    再回首，她怔怔的望著如鏡的湖麵，往日種種猶如滔滔江水亂入。
    她是天元鎮國大將軍花憶柏的嫡女。四歲時，在圓中撲蝶不慎跌入池中。是他，跳入水中將她撈起。亦是他，朝夕相處的陪伴讓她癡心錯付。直至及笄，諸皇子的奪位之爭愈加激烈。即便父親一再勸誡不可卷進皇子間的權利鬥爭，可她一心隻想嫁他。
    白色駿馬，翩翩公子。十裏紅妝，滿城皆慶。她終是如願嫁他了。當他走近後殿來的時候，看見坐在鏡前的女子，流光溢彩的衣裳照出她嬌美的臉龐，如水波流轉的眼睛旁貼著金色的花鈿，華貴與豔麗相互交輝，那女子全身散發出絕色光芒。而他卻絲毫無動於衷，轉過身淡淡的說了一句。“本王沒有要人伺候的習慣，隻這一晚，明日你便搬到雲嫻閣去。”
    隻一句，就打碎了她十年來對他的一切幻想。慢慢的，她亦明白。所謂的娶她為妃，不過是為了得到將軍府的勢力，助他登基為帝，一統天下。可即便這般利用，她亦不悔。
    直至天元泰和帝駕崩，他偽造聖旨順利登基為帝。三日後，他便下令廢後，改立宰相之女元曼凝為新後。並以將軍府通敵叛國將其盡數下獄……
    “奴知娘娘心裏難過，隻是如今這般境地，娘娘切不可隻顧自己傷心。家主還在天牢等著娘娘去救啊。”月箏不忍見自家主子如此神傷，出言相勸道。
    花清淺緊了緊衣袖中的小手，純澈的目光中多了份倔強。“我心中有數，不必多言。你即刻傳信給影衛，叫他來見我。”
    月箏楫了楫禮，喏喏道：“是，奴先行告退。”
    不多時，一名身著玄青色行衣的影衛破空而下。“屬下見過主子。”
    花清淺顧不得那些虛禮，直接開口。“我父親如何了？那些個獄卒沒有為難父親吧？”
    影衛微頓，抱拳楫禮道：“娘娘放心，獄卒不曾為難家主。隻是屬下聽說，明日午時新帝將親自問斬家主一眾人。”
    花清淺咬緊銀牙，指尖深深刺進緊握的手掌。殷紅的血滴落在青白石碧地上，怒的打顫。“父親可曾交代你什麼？”
    “回主子，家主說”遇事切記用忍，清者自清，不必擔心。””影衛自始至終皆是麵無表情。“這是娘娘要的東西，那人說此物可助娘娘一臂之力。”
    他將一個白色瓷瓶從懷中掏出，遞給花清淺。
    她接過瓷瓶，眼含著淚花。“替我多謝師父。”花清淺背手擦了擦麵上的淚痕，微整了下心緒。“你且下去吧，我交給你辦的事情要盡快。”
    話畢，那影衛便消失無蹤。
    “箏兒，”花清淺理了理衣裝，見立在亭外的月箏疾步踱來，又道：“替本宮整妝，即刻回宮。”
    細風透過亭心，帶起她的發梢。
    已是中秋，亦近了蕭蕭。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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