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澤這次又瞧見那紅衣小孩，小孩正傻愣愣的坐在石凳子上，他身後的火舌正瘋狂的翻卷湧動，似妖魔般扭曲著橘紅色的軀體。
    他的背後是一片火海。
    眼看著邊緣外焰快要灼燒到他垂在地上的衣擺，林越澤上前伸手想要攬住他，可就這樣攬了個空。
    那名叫司炎的小孩忽然抬起頭，眼神像是看著林越澤，又像是透過林越澤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我殺人了……”那孩子呢喃出聲“…好多。”
    那林越澤一直沒看清過的，隱在夢境中一直黑洞洞仿佛什麼都沒有的雙眼。這次不一樣，林越澤好像看到了他的空洞……麻木……絕望……
    “我這次真的殺人了……”
    “好多……”
    孩子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流淚了。
    “他們說得對，我是魔鬼，我是殺手。”小孩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林越澤心裏一陣針刺般的疼痛。
    “不，你不是……”林越澤下意識的回道。
    “我殺人了！好多好多……”
    “不……”
    “血把衣服都染紅了……嗚…”
    “別哭。”
    “不想殺人，不想做殺手…”
    “那不做！”
    “不想殺人……”
    “乖，那不殺。”
    “後麵的人，會報複我嗎？”小孩望著林越澤，又忽然轉移視線凝望著濃墨似的天。
    而林越澤則把震驚視線投向小孩背後那整片連著山的駭人火海，他仿佛看見了幾十甚至幾百張淒厲的臉糾結扭曲在一起，他們痛苦掙紮，扭曲，怨恨，驚懼。那一張張陌生的臉正在大張著嘴發出淒厲的刺骨的哀嚎，即絕望……又憎恨。
    這……這麼多嗎？
    小孩低著頭委屈道：“我不想殺的。”
    林越澤啞然。
    畫麵陡然一轉，變了。
    如水洗般碧藍色的天，蜻蜓立在粉嫩的荷花上，蓮蓬害羞的半埋在起了漣漪的清水池塘。
    一個俏生生的著了一身白色衣衫的小孩，守池塘邊上，盯著塘底下的青蛙。
    陽光在他臉上跳躍，紅了他的臉。
    “呱呱呱…”這是蛙鳴。
    “呱！呱！呱！”這是小孩。
    小孩不亦樂乎，看那青蛙老不動，又拾起一塊石子，丟過去。
    青蛙彈跳著入了水。
    小孩哭喪著臉，有些不開心，青蛙沒了！
    一個人的又跑去玩著泥巴。
    蹲下那一條孤獨的小小的背影，徹底攫住林越澤的眼睛。
    林越澤正感到這兩孩子的相似與不同，畫麵又是一變，剛才見的白衣小孩此刻蜷縮在漆黑角落。
    這是一間連林越澤看到都有些畏怕的刑罰室，各種各樣泛著詭異光澤的刑具沾著不知道來自何處的紅色汙跡。房間絲毫不進光亮，透著股腐爛的氣息……
    而小孩的前方，漆黑的地板上青蛙被肢解了一地，紅的黑的髒的。
    “青蛙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尖利高昂的女聲。
    “你是把沒有感情的刀，把青蛙變成現在這樣才是你該做的。”這是一個沙啞暗沉的男聲。
    小孩沒有回應，他隻是盯著那些殘肢，嘴有些微小的弧度，林越澤學著張嘴發出：“呱……？”的聲音。
    女人狠狠的打了小孩一耳光，小孩瞬時腫了半張臉。
    小孩呢喃：“呱。”
    然後又是一巴掌。
    林越澤看不過去上前想要攔住那瘋女人，手整個穿了過去，他愣愣的看著手，又看著地上的小孩。
    之後，林越澤覺得發生的這一切，都不應該是現在他那個年齡的小孩經曆的。
    小孩看過了各種各樣的屍體。破碎的小白兔，身體和殼分的血淋淋的刺蝟，剝了皮的貓……那兩個人像是要把小孩印象中美好的東西都染黑一般。
    “你是把刀，知道嗎，你該做的是把他們殺死。”林越澤這已經分辨不出來是女聲還是男聲了，不光是那個蜷縮著的，被迫露出眼睛的小孩，林越澤感覺自己的五感被封閉了四感，隻有眼睛，眼睛看著那一具具冰冷殘酷的屍體。
    他覺得自己快要徹底崩潰可……在這樣靜謐無光的房間裏不知道呆了多久，每次來不是那個女人就是另一個男人反反複複說著，你是刀。
    忽然有一天，終於有人打破了這黑暗。也是個小孩，他不怎麼愛說話，甚至一言不發。
    林越澤這時才反應過來，那兩個人走了，司炎暫被這個人看管。
    而小孩有張可怖的臉，大半張臉都是虯結的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