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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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與王憐花不由一驚。
連他們也想不到,說話的人,竟是石靖遠。
他一雙發紅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明虛,神情悲憤,看得周圍的人都有些心驚。
隻見他緩緩攤開手掌,露出一絲奇怪的微笑道:“師父,這可是你的麼?”
在他手掌中的,竟是一個小小的圓筒。若是知情些的人,便知道是衡山派穿雲針的發射機簧。要知這穿雲針也不過是精鋼所製的長針,因這機簧之巧妙,勁力之威猛,全不用內力便可發射,叫人防不勝防。因其奇巧,人說起衡山派功夫,先想到的不是回雁劍法,而是這穿雲針了。
明虛怒道:“不肖之徒,此話何意?”他雖仿佛勃然大怒,卻顯得眼神遊移慌亂,這自是逃不過圓德大師的眼睛。
石靖遠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一樣的圓筒,將這兩個圓筒一一打開,呈到圓德大師麵前,然後說道:“這一個機簧,是在下在那日明玄師叔與王憐花打鬥之處拾得,原想問是哪位師弟所遺失,但師叔既受傷要照料,也就一時忘記。”
說到這裏,石靖遠抬起頭來,雙目含淚:“我原見師叔受傷並不重,不想半個時辰不到便去了,便覺得十分詫異。後來替師叔裝斂之時,突然發現師叔胸前有一點極小的青紫血斑,方才發現,師叔竟然是中毒針而死!”
石靖遠繼續說道:“大師請看,這個機簧筒子,與在下這個之不同,便是這針槽改造得更加細小,再看這針槽四壁發黑,顯是針淬過了毒,還請陳老前輩看看,這毒是否和師叔傷口之毒一樣。”
陳之輔上前來,接過那筒子,細細看了半晌,又聞了一聞,道:“不錯,果然都是‘幽青’之毒。”
石靖遠道:“還請師弟們將穿雲筒拿出來一驗。”隻因穿雲針乃衡山派之寶,並不大量製造,弟子人手隻得一個,若是遺失便是大大過錯,需上報請責,然後掌門批示方能請專門的工匠製造,小小一個筒子,竟要製造月餘,可見工藝之精。
衡山派眾弟子從懷中將穿雲筒拿出,置於手掌之上,石靖遠一一看過,長舒一口氣道:“不錯。”
明虛不愧是一派掌門,即刻便鎮定自若,隻管冷笑道:“小石,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多心眼。我方才是想說,殺他的明明是王憐花,師弟怎麼會中本門的暗器?或許有賊子竊得穿雲筒,即便是本門中人,為何你單單說養育你成人的師父?”
石靖遠仰天狂笑道:“師父,不才徒兒都看出王憐花那幾刀的傷口根本不會至師叔於死地,師父怎的毫無所覺,倒真叫徒兒奇怪了。可徒兒又哪敢懷疑師父!本門痛失師叔、師兄及兩位師弟,元氣大傷,徒兒不敢打草驚蛇,因此隻是將師叔所受之針換過,隻想著此時將那罪人嚇一嚇,叫他露出馬腳。陳老前輩說出此事,若是平常的師父,冷靜過人,哪會胡亂嗬責,方才又說,傷他的另有他物,怎不叫徒兒心驚!還請師父將穿雲筒取出一觀!”他言語淒厲,話說完後,兩行清淚無聲流下,怎不叫人信他此時心中矛盾已極,痛苦已極!
明虛此時麵色,卻是由白轉紅,由紅轉青,神情也是變幻莫測。他雖一言不發,可眾人此時,已七八成認定他是凶手,於是一片大嘩。暗殺師弟,栽贓嫁禍,這樣的大陰謀大醜聞,竟當著人麵發生,怎不叫人驚詫?
正當群豪吵鬧之際,王憐花湊到沈浪耳邊,”低聲笑道:“明明是我換的穿雲針,這廝怎的自己認了去?我倒是做好事了。可讚他演技真是一流,比得過玉春堂演白臉兒的小戴。”
沈浪道:“這明虛也確實可疑,若那針是他發的,可真是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隻是不知道這黃雀怎知道你換了穿雲針?”
王憐花頷首笑道:“這便不知道了,也許他又看過,也未可知。”見他麵上笑意,仿佛是胸有成竹,沈浪卻也沒有再問。
卻在此時,場中形勢又起變化。
明虛從懷中掏出一物,握在手中,大笑道:“可笑,可笑,這便是為師的穿雲筒,小石你還有話說麼?”
石靖遠真待伸手去接,明虛卻倏然一張開手掌,卻是掌中空空。眾人一驚一乍之時,明虛竟已在石靖遠胸口拍了一掌,人卻已騰空而起,刹時便不見人影,連場上的圓德大師也來不及反應。
石靖遠被那一掌打得癱坐在地。不住咳血,卻一邊緊握雙拳,雙目像是要噴出火來似的的怒瞪著明虛去的方向,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圓德心中大憫,過去扶他,石靖遠連忙掙紮著從地上爬起,道:“晚輩怎麼敢當大師這一扶。”
圓德歎道:“此事若非小施主機警過人,怎會水落石出。卻不知為何明虛道長做下此事。”話說不知,可明虛與明玄不和的傳聞,他卻也不是沒有聽說過,隻得又長歎一聲。
石靖遠流淚道:“晚輩但願從來沒有看破過此事。”
圓德道:“你師父既去,你便暫代這掌門之責,好生送明玄道長與三位少俠的靈柩回衡山。”
石靖遠突然站直身子,道:“可是王憐花殺我師兄弟之事,還未了結!”
便有人叫道:“石少俠,現在所有武林人士都在找王憐花,還怕不擒到他!”底下一片讚同之聲。石靖遠抱拳道:“多謝各位武林同道之義。若是有擒住王憐花的,還請將他送到我衡山派治罪,便是我衡山派的大恩人!”他雖受傷,卻站得標槍一般直,氣度沉穩,隱隱有一派之長的氣勢,叫在場的武林前輩看了都欣慰衡山派後繼有人。
王憐花嗤笑道:“卻不知真有什麼呆頭鵝,會把我這活藏寶圖白白送給他。”
沈浪道:“此人卻真是了不得,竟比我原先所想的,還要手段高明。如此一來,繼承掌門一位,也勢在必然。若是他獲知人家擒住了你,還有理由上門去討,好處全叫他占盡了。”
王憐花卻粲然一笑,問道:“你說是他是不是比我還要壞些?”他言語有如春風,卻問出這叫人哭笑不得的問題來。
沈浪苦笑一聲,道:“我比不出。”
王憐花聞言,悠悠然笑起來。
待石靖遠回座坐下,圓德大師方道:“各位,老衲因無敵寶鑒藏寶圖之事受邀而來,卻總要先勸各位一句:切莫忘記十六年前之劫。秘笈一事,虛無縹緲,武林同道若因此而內鬥,元氣大傷,難免叫暗中的惡人,坐收漁利。”
下座便有人冷笑道:“若真是虛無縹緲,為何連武林盟主都隨那王憐花而去,難道不是為了分一杯羹?”
此人乃是“斷腸劍”莫莘,他一向說話行事都十分狠辣,不是什麼正道人物,卻將在場所有黑白道人物心中所想,一句話便說盡。
圓德沉聲道:“沈大俠的行事,老衲也不便揣度。當年無敵和尚叛出少林,其所著‘無敵寶鑒’的功夫,雖有自創,其根源仍是少林功夫。每思及此帶來之劫難,老衲都寢食難安。此次參與此事,隻願親手將這秘笈毀去!”
那寇飛鷹卻突然哈哈怪笑道:“大師若要毀這秘笈,也總是要先找到這秘笈,說白了便是也要搶這秘笈了?”
圓德凜然道:“為江湖安寧,不得不如此。”
此言一出,便有幾個小門派的掌門站起來道:“大師說得是,本該毀去此物,免除殺孽。”那些個勢力頗大的幫派之首,卻是冷著臉不動聲色,心道此物若是由我得到,哪容得你毀去?
眾人各各心懷鬼胎,一時場麵尷尬之至。
此時卻突然來了三個人。
其中兩人是店夥計打扮,氣喘籲籲地抬了張烏木案,往台上正中一放,轉身便走,視天下英雄如無物一般。另外一個則是帶了鬥笠的高大男子,一手抱了個錦墩,一手拿個燈盞。待烏木案放好,他便將錦墩置於案前,再將那燈盞放在案頭,從懷中掏出個火折子點上。
群豪看得驚奇,哪裏猜得透這些人是要做什麼,隻得眼睜睜看著。那男子用鬥笠遮臉,也看不出年紀,便有人在猜想是否是哪些個素行怪異的高人。
最驚奇的卻莫過於譚環,隻因他認得抬烏木案那兩人,明明就是東大街王氏家具店的夥計。
戴鬥笠的男子在錦墩上坐下,然後將鬥笠摘下,放在案頭,便露出了一張年輕而明朗的麵孔,總是帶著快活的神氣,不是董少英是誰?
一瘦長的中年漢子在寇飛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寇飛鷹便突然臉色一變。
也隻有飛鷹幫的人,才知道這便是在烏河鎮搶了王憐花藏寶圖的人。
董少英卻遠遠地向那中年漢子招呼道:“郎中,別來無恙。”
原來那漢子便是飛鷹七殺裏假扮郎中那人,一聽董少英叫他,應又不是,不應又不是,隻得灰溜溜地退下去了。
圓德也不禁上前問道:“這位施主麵生得很,不知所為何來?”
董少英嘻嘻笑道:“不瞞大師說,在下此來,乃是為了做一筆生意。不知大師可否暫且退到台下,將這台子讓於在下?”
圓德也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於是十分好涵養地笑笑,到台下尋了個位子坐下。
董少英眼見圓德坐到了各派掌門的席位之中,方才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懸於那燈盞火苗之上。
別人或許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寇飛鷹一見那紙上仿佛是一幅畫,差一點便要跳起來,又強自按抐住。
隻聽得董少英用菜市口的小販口吻吆喝道:“特賣‘無敵寶鑒’藏寶圖一幅,起價五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