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的眉毛猛地向上一揚，誰知女子早已留意他的表情，她猛一回身，一腳將正要伸手救蝶澈的清揚踹倒在地上！
    “清揚！”
    夏然急忙衝到清揚身邊，意欲扶她起身，還沒碰到她的手肘，就聽背後女子聲嘶力竭地衝他吼道：
    “騙子！你是騙子！你剛剛說那些，不過是為了引開我的注意力，好讓她偷襲我！說什麼要給我機會，我放了她，才是真正沒有了機會！”
    “姑娘！”眼看女子情緒即將失控，夏然一急，竟將心底的話脫口而出，“在下剛剛所言字字屬實，之所以和姑娘說那些，是因為——因為在下覺得姑娘的聲音很熟悉！”
    熟悉？
    夏將軍和一個血靈薇女子很熟悉？這——這怎麼可能？
    眾人麵麵相覷，女子亦是一怔：“你說什麼？”
    雖然夏然亦是對自己的唐突很是訝異，但奇怪的是，他說出這句話後，居然感覺莫名的輕鬆，接下來的話也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對，很熟悉，請問在下和姑娘……在什麼地方見過？”
    女子不答，手中劍芒微微閃動起來。
    ——莫名的感覺突然傳遍全身，夏然盯著女子的麵紗，竟提了一個大膽的要求：“姑娘可否摘下麵紗，讓在下看一看呢？”
    眾人頓時呀然一驚！
    ——夏然漆黑的眼眸波絢如璃，女子的麵紗隨風輕輕揚動，相持的兩人之間，似乎有種難以言說的感情在悄悄蔓延。
    四下，是一片寂靜。眾人皆靜靜地等待著女子的反應，這次，再也沒有人粗心地碰到弓弦。
    兩人相持片刻，女子輕聲道：“你真的想看？”
    夏然注視著麵紗：“恕在下冒昧。”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突然抬手，將蝶澈猛地向外一推，眾人隻覺劍芒一閃，她的麵紗竟被她生生挑破，在空中劃出一道黑色的弧，直直落入她身後的漓星江！
    曉海掙脫了子建的手，衝上去扶起蝶澈，被甩到地上的蝶澈驀地瞪大眼睛，大叫一聲：“佳薇姐姐！”
    白淨的臉頰，漆黑的長發，美麗的眉宇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這副容顏，確實像極了某個夏然很熟悉的人。
    隻是——這怎麼可能呢？
    夏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直直地盯著她，顫聲道：“真的是你？”
    女子不答，隻抬眸望了他一眼，月光下，她眸底那抹深紫如塞上燕脂，濃鬱嫣然。
    不錯，是佳薇，是那個被他和蝶澈從淩霄山上救起的佳薇，是那個伏在他背上說悄悄話的佳薇，是那個手拿雙刀笑容颯然的佳薇，是那個月光下微紅了臉頰的佳薇，是那個麵對著采香徑的薔薇抬起下頜，在夕陽下美得像副畫卷的佳薇……
    雖然，他早就感覺她不同尋常，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屬於血靈薇！
    既然如此，她在蝶澈家就肯定認出了他，他當時已經失憶，是絕妙的良機，她為什麼不在花泉殺掉他，甚至還送他靈藥，助他想起這一切呢？？
    震驚、痛苦、不解……夏然瞬間感覺天旋地轉，他的頭痛得快要爆開了！
    “夏將軍，事已至此，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在這裏就不多說了，你想知道的東西，一會兒你就會清楚的。”
    佳薇聲音婉然，容顏如新月般靜好從容，夏然抬眸凝視她，卻分明看到了她平靜如水的外表下，湧動著洶湧的暗瀾。
    清揚站在夏然身邊，久久地注視著麵前的兩人，不知為什麼，心裏升騰起一種說酸不酸說甜不甜的感覺。
    “葉女俠，這是給你的解藥。”佳薇突然把目光轉向清揚，她衝她攤開手心，輕聲道，“你果然名不虛傳，人比我聰明，長得比我漂亮，武功也比我強，若不是剛剛婷幽放水，我是絕對打不過你的。”
    “謝謝……你過獎……”清揚沒有想到佳薇會如此爽快地給她解藥，也沒有想到她會對她說這麼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接過她手中的細瓷瓶，有心要問，但佳薇臉上的神情讓她把所有想問的話都咽了下去。
    “真的，你真的很好。”
    佳薇注視著清揚，唇角微笑有種淒然的絕美，眸中淚光如星芒閃透耀人，她定定地望了夏然一眼，又轉眸望了望清揚，突然低眸，輕聲道：“此生，能做一次你的影子，我死而無憾了。”
    ——死而無憾？！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佳薇突然揚劍，對準自己的脖頸，狠狠地劃了下去！
    “佳薇——”
    夏然飛也似的衝上前去，趕在佳薇落地之前，將她的雙肩一把攬起！
    他幾乎是跪倒在地，扶她躺在他的腿上，用左手拂開覆在她頸上的發絲，露出她頸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夏然是行伍之人，受傷流血他見過無數，可他從來沒感覺血是這樣刺目的紅，他慌亂地用手去捂她的傷口，卻感覺她的皮膚如雪冰涼，她的血卻是熾熱如火，粘稠的血在他掌上蔓延開來，他一瞬間隻感覺頭暈目眩！
    “佳薇！你撐住，我帶你去看大夫，我——”
    雖然明知貫喉劍傷無藥可救，但他不能讓她這樣死掉，她還欠他很多很多——她的經曆，她的苦衷，還有他剛剛沒來得及問出口的一切——她說了他會清楚，可她……他又怎麼能清楚呀？！
    就在夏然抱起佳薇的瞬間，他突然感覺有人輕輕地握了握他的左手——
    ——佳薇的臉色如紙蒼白，不斷湧出的鮮血將她胸前的薔薇染得更加紅豔奪目，她的左手輕攥著夏然的左手，右手卻緊攥著一方染血的絲帕，她費力地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輕聲道：“請幫我……把這個……交給大姐……”
    “啊？好！”她手中的絲帕上似乎繡了字，但夏然已經顧不上那繡的是什麼，他急忙將那絲帕攥進手心，觸到她冰涼顫抖的手指，又是一陣心痛。
    佳薇右手一垂，左手卻還沒有鬆開夏然的手，她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儼然已是氣若遊絲，夏然不得不低頭湊到她唇邊，才聽清了她微弱的聲音：
    “不要……不要忘了……我要你……要你記住的話……”
    “要我記住？”夏然眉毛一揚，“是……是在花泉嗎？”
    佳薇凝望著夏然，嘴角輕輕向上揚了揚，沾滿鮮血的手驀地鬆了開來……
    “佳薇！佳薇——”
    夏然拚命搖晃著懷中的女子，聲嘶力竭地吼著她的名字，她帶血的發絲掃過他的臉頰，就連她染到他掌心的鮮血也漸漸冰冷了下來，他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她，雕塑般怔了半晌，突然抱緊佳薇，向著泊著漁船的江邊發瘋似的跑了過去！
    “夏然！”清揚轉身就要追上去，又回身對身邊目瞪口呆的子建叮囑道，“這裏交給你了，我跟過去看看！”
    “喂！葉女俠！”子建才不會再隨隨便便就讓夏然從他視線裏消失，他沒攔住清揚，便對身邊一個將領急道，“這裏交給你了，我跟過去看看！”
    “喂！我變將軍了？”那兵卒一頭霧水，“老天，這升得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