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似識人遇救淩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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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花泉城郊淩霄山日
淩霄山雖然號稱淩霄,可比起隔江相望的漓山,它還是明顯地低矮許多。雖是深秋時節,山上卻依然鬱鬱蔥蔥,各種各樣的野生藥材遍地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蝶澈紮兩個小辮子,在樹叢之間蹦蹦跳跳,時而專注地低下頭去,時而搖搖頭笑著跑開。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透出一種小姑娘獨有的天真無邪,俏皮可愛。夏然背著藥簍,站在距蝶澈不遠的地方,一邊俯身采藥一邊時刻注意著蝶澈的動靜。
花泉集市的那場鬧劇雖然沒讓曉海沒受什麼致命重傷,可皮肉之苦可是挨了不少,好幾天了都不能正常地走路,上山就更是奢望中的奢望。蝶澈幹脆把曉海留在家做起了夏然幾天前幹的活兒,而把夏然帶上了淩霄山,此舉事半功倍,夏然辨認藥材的速度快得驚人,一天下來收獲比之前曉海上山還要多些,隻不過蝶澈再不敢和夏然到集市上露麵,賣藥材的事就托付給鄰居小螺,幾天下來倒也過得順順利利,平安無事。
夏然漆黑的眸子注視著蝶澈晃動在不遠處的身影,沒有留意手上的柴刀,刀刃一劃,夏然的手上滲出一股鮮血。
他急忙丟下到捂住自己的手,看著自己的血伴隨著鑽心的疼痛一滴滴落下,化開,慢慢地泅進腳下的泥土。一種奇異的感覺忽然降臨,他似乎以前見過這幅畫麵,他試圖向前追憶,可是記憶依然空白依舊,無從談起。
夏然輕歎一口氣,正要站起身來,地上一行斑斑點點的血跡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驚異地揚起眉毛,發現這行血跡早已幹透,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血。順著遺留在草葉上的血跡,夏然的目光悠然向前,漆黑的眸子猛地一顫——
蝶澈有些吃力地背起已經裝滿的藥簍,忽然發現剛剛跟在後麵的夏然沒了蹤影。她驚異地眨眨眼睛,四處尋找片刻,清澈的眼睛猛地一亮:在她身後不遠的一個樹叢前,夏然正靜靜地蹲在那裏,低著頭不知道在注視著什麼。
蝶澈快步跑上前去,拍拍夏然的肩膀:“阿木哥,你在看什麼?”
夏然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裏,呆呆地注視著麵前的東西,宛如木雕泥塑一般。
蝶澈奇怪地嘟起嘴巴,當她的目光落到夏然所注視的東西上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倒抽一口涼氣,被驚的目瞪口呆——
一個女子正靜靜地倒在他們麵前的草地上!
她漆黑的長發胡亂地散開,雙眸緊閉,臉頰上現出幾道微微滲血的傷痕,臉色更是白的嚇人;她身著一身黑色胡服,紫色的錦邊翻領已經被幹涸的鮮血浸透,然而新鮮的血液還在不斷地從她胸前的傷口滲出,一滴又一滴,染紅她淩亂的發絲,浸透她身下的土地!
夏然呆呆地注視這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似乎忘記了身邊的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覺得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阿木哥,阿木哥!”夏然猛然間意識到蝶澈正在奮力地拽他的袖子,他急忙抬頭,正好迎上蝶澈的目光,她正注視著他,澄澈的眸子裏滿是焦急與緊張。
“阿木哥,她還沒有死,她還有氣!”蝶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撲到那個女子身邊,右手攥著那個女子染滿血跡的手腕,衝著夏然大聲叫道。
夏然如夢初醒,他急忙卸下身上的藥簍,在蝶澈的幫助下將這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女子背上肩頭,急速而穩健地向著山腳下曉海家的方向跑去……
曉海家
曉海家的那張小桌已經是第三次被白布和銀針堆得滿滿當當,而且這一次比上一次都要厲害些,連地上都散著一些染滿血跡的布料。不過這次,曉海和夏然沒有在屋內幫忙,因為受傷的是女子,他們隻能呆在屋外為蝶澈燒水幫忙。
蝶澈將最後一枚銀針從女子的胸口拔出,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注視著倒在床上的女子,目光中流露出她的善良與關切。
剛剛還倒在山上的陌生女子已經換上了一身素白色的粗布衣裙,臉上的血漬已被洗去,細長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像是覆在她眼睛之上的兩道柔和的黑弧。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眉宇間卻又透出一股平常人根本不能企及的高貴氣質,令人心生憐意卻又望而生畏。
夏然端了一盆熱水,躡手躡腳地走進門來,輕聲問道:“蝶澈,她沒事了?”
“沒事了,大概下午就能醒來。”蝶澈輕輕地說,“真不可思議,她的傷是昨天晚上受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帶著這麼重的傷在淩霄山上撐整整一夜,看來她比你還厲害。”
夏然注視著靜靜睡著的女子,留意到她雖然雙眸緊閉,左手無力地散開,右手卻緊緊地抓握成拳,微突的青筋透出一股隱隱的堅韌與力量。
“你看她的手,”他輕輕地說,“攥得這麼緊,大概是這世間有什麼她非常眷戀的事,令她不肯放手離去吧。”
“有道理,也許如此吧。”蝶澈說著,露出天真的笑容,“能醒就是好事,我去幫曉海哥煎幾服藥,你在這裏照顧她,有什麼事叫我一聲,啊!”她說著起身向門外走去。
夏然點點頭,目光凝在女子蒼白失血的臉上。
“為什麼……”他喃喃自語,漆黑的雙眸閃動著異樣的星芒,“我會覺得你如此熟悉呢……”
翡翠城內四海客棧
時間已近正午,每一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小二們殷勤地招呼著,酒菜的香氣在大堂裏飄蕩。
歐陽天韻獨自坐在大堂的一個角落裏。
一身淡藍色的胡服,頭發高高盤起,依然是一副俊朗小俠的模樣,隻是較之於往日的神采飛揚,她的右手不自覺地翻動著麵前的飯菜,雙眸卻呆呆地望著前方,明亮的目光透出幾分木然。
天韻趕路一向很快,她兩天前到達翡翠城,當天就去拜見了翡翠那位像彌勒佛一樣富態的縣令老爺。雖說這縣令老爺生得實在是胖了一些,不過他辦事倒也麻利,聽完天韻的話就下令守住碼頭等那艘客船前來,看來沒兩把刷子也不會當上翡翠縣令,天韻見他如此爽快,索性懶得再同他一起到碼頭了。她本想馬上回家,卻又感覺來翡翠一趟不能白來,昨天索性在翡翠城裏逛了一天。翡翠城確實熱鬧,滿街的東西在天韻看來也非常新鮮,要在平時天韻早就玩得樂不思蜀,可這一回她的情緒卻相當低落,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她馬不停蹄地逛了一天,連飯都沒吃,回到客棧就睡了,一直睡到太陽升起老高她才爬起來,起初還感覺有點餓,下樓來,麵對著飯菜,卻又提不起一點胃口。
天韻懶得騙自己,她清楚,自己的情緒之所以會壞到這種程度,都是因為那個幾天前被她甩下的同船者——李謙非。
確切地說,從那天早上她踏上岸的那一刻開始,李謙非的身影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腦海。無論她走到哪裏,無論她在做什麼,她總會不自覺地去想他:他一身官服的風度翩翩,他溫暖謙和的褐色眼眸,他嘴角親切自然的淡淡笑意,他戲弄自己時眉宇間帶著孩子氣的狡黠,他飄蕩在水麵上婉轉悠揚的蕭聲,他與人打鬥時眼底那道明亮的長虹,他在血靈薇船上扭住自己時眼底的霸道和慍怒,他轉筆時靈活翻轉的指尖,他拿著那把‘扇子鬼’故作玄虛時嘴角那抹極力掩飾的微笑,還有在若葉湖她聽他吹蕭時,在漓星江她與他聯句時,他眼神裏流露出的落寞與憂傷……
她知道,雖然李謙非的種種表現很可能是為了得到那價值連城的金玉雙蝶,可是她明白,無論他是不是一個騙子,無論他臉上戴的是不是虛偽的麵具,對他,她就是恨不起來。
算了,少想那些有的沒的,自己既然已經把金玉雙蝶送給了他,既然他說過自己要回若葉,他們恐怕再也不可能有什麼見麵的機會了。與其花精力來討論這樣虛無縹緲的事,倒不如想想自己接下來要遇到的麻煩。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翡翠城再熱鬧也不過是一個小鎮,麵積還不到若葉的四分之一,昨天一天天韻已經把這片巴掌大的地方徹底逛夠了。既然在這個地方已經呆膩,不如就此打道回府,天韻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過家了,既然她在漓星江上已經碰到了子建,子建也說過會派人到柳煙,他一定會托人給歐陽府帶信說已經找到了她,想必家裏人已經盼得望眼欲穿,而且夏然恐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家,現在回去不會被再被逼著嫁人,說不定她還有說服那些長輩們的機會……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孤苦伶仃地趕那麼長時間的路,天韻就感覺頭疼不已。
天韻忙著在心裏盤算,絲毫沒有意識到一個熟悉的人從門口衝了進來,更沒有意識到他快步走到自己身邊。那人一把抓住天韻的手腕,天韻正想得出神,居然一言不發地被那個人拽了出去!
等到天韻反應過來,自己不但已經被拽出了客棧,而且已經稀裏糊塗地跟著前麵的這個人走出半條街了!
她抬頭觀察著拽住她的那個人,一身暗色的粗布衣衫,頭上還扣頂草帽,一副農家少年打扮,他緊緊地拽著她,一言不發,隻顧向前疾走,更讓天韻窩火的是這個人居然和她差不多高!好家夥,自己最近真是不知道觸什麼黴頭了,居然被這麼一個臭小子欺負,天韻猛地甩開他的手,大喝一聲:“喂,你是哪裏來的臭小子,居然敢欺負到老娘頭上?!”
那人身體一震,隨即驀地轉過頭來。
熟悉清秀的眉宇,溫暖的褐色眼眸,沉靜謙和的眼神,依然還是那樣儒雅,儒雅之中卻帶些淡淡的憔悴,他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眼神依舊是那樣關切,關切之中透出一絲隱隱的後怕。
這,這不就是……
“李謙非?!”天韻目瞪口呆,“怎麼是你??!!”
對啊,李謙非不是在幾天前就啟程回若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