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被魔魘了，徐涼沒有去學校。我來到徐家大宅，翻牆落在上次徐老頭耍太極的院子裏轉悠，聞到一股很詭異的味道，
    “你來了，為什麼不走大門？”徐涼在院子旁的走廊裏看到我，一副很親切的樣子。
    “不敢啊，被丟出去怎麼辦。”我笑一笑，“而且你不是知道我來了麼，徐家的結界弄的不錯。”
    “謝謝。”
    “不客氣，對了，我得告訴你，幫你是有條件的。方秉文在陰界上班，午夜的班車，以後你要護送他上班。”
    “好的。”
    “那麼，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吧，什麼時候，以及為什麼被魔魘。”
    徐家大宅被魔魘的時間是在兩個禮拜之前的一個晚上，那時候人都在睡覺，宅子裏很安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但到了早上的時候，院子裏的樹木全部都變成了黑色，而且那天是陰天，沒有陽光。有人想去看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就碰了樹幹，結果那個人也變成了黑色，神智不清的倒下去。
    “那人死了麼。”
    “沒有，隻是昏迷，有點像植物人的狀態。”
    “去看看他。”
    “這邊。”
    跟著徐涼走，忽然間有些感觸，想到上次。看著徐涼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感覺湧上來，有契約文的那條手臂發燙。
    徐涼說：“到了。”
    我抬頭看去，發現躺在那的人就是徐老頭，他穿著棕色的絲質睡衣，全身像木炭一樣黑。走進仔細觀察，他的皮膚上看不見一絲毛孔，還泛著粉質的光澤，就像嬰兒的皮膚。他的呼吸平穩但微弱，四肢有僵硬的痕跡，表情安詳甚至可以說是愉悅。我問徐涼，他是不是被勾走了魂魄隻剩一竅在裏麵。徐涼搖搖頭，
    “與其說是被勾走，不如說是被禁錮。爺爺的魂魄被禁在他心裏的不知那個角落裏了。”
    原來是這樣，我看一看木炭一樣的徐老頭，走出門外來到黑色的樹木旁邊，樹木上散發著那股詭異的味道，原本覺得很好看的樹皮現在也像徐老頭的皮膚一樣，光滑粉質有光澤。我皺一下眉頭，取下脖子上的鏈子交給徐涼，
    “暫時交給你保管，我要進去一下。”
    “嗯，不過，你那隻貓呢。”
    “小白啊，它要看住某人，在忙。”
    “那你小心。”
    說完這句誠意不知幾個百分點的話，徐涼攥著鏈子後退到屋子裏去了。我沒理他，伸手去碰那棵樹，粗糙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我用力撕開一條裂縫，鑽了進去，大片的黑暗淹沒了我，除了我的視線。
    出來的時候我借了小白的眼睛，所以在這片凝固了一樣的黑暗當中我看到了一些平常絕對看不到的東西，比如，原來徐家老頭喜歡的不是打太極，而是身材妖嬈的長發美女。徐老頭身著一身唐時的儒裝，坐在榻上，他的身後有一扇屏風，泛黃的紙麵上繪著體態豐碩的男女交媾，他的前麵有一個舞動的舞娘，殷紅的薄紗包裹著胸部和長腿露出水蛇一般的雪白細腰，款款擺動。
    難道這就是徐老頭被禁錮的魂魄麼，難怪會被禁錮了，這樣的情景是個男人都會不想出來吧。我撇一下嘴巴，正準備過去把徐老頭拽出來，徐
    老頭卻又不見了，周圍的畫麵也變得慢慢熟悉起來。
    “啊呀，女兒，你回來拉。你爸爸從日本回來了喲，還帶了禮物。”
    “呐，這是禮物，好看麼。”
    這是，我家，呃，我以前的家。我曾經的父親母親在我的身邊環繞，漂亮的禮盒塞在我的手裏，弟弟從門外回來，媽媽的廚房裏煮的是魚。這畫麵，好熟悉。
    “姐，快打開看是什麼啊，快看啊。”弟弟在催我了。
    我一點一點拆開禮盒，裏麵是一個很精致的八音盒，透明的玻璃使我可以看到裏麵的音片和滾軸，擰動上麵的玻璃圓盤，滾軸轉動，音樂響起
    ，“爺爺爺爺的忌辰，隻有兩個女眷。女兒女兒在煩惱，心中的迷茫是什麼。慈祥的臉看在眼，愉快的笑聲在心中。真的想要媽媽麼，真的隻要媽媽麼。被選中的女兒啊，一起一起尋找吧。一起一起尋找吧，一起一起尋找吧。。。。。”
    這是，童子的童謠。。。。
    我摔掉手裏的八音盒，抓起一卷膠帶猙獰的撲向父母，和弟弟，
    “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都被我纏住了四肢，封住了嘴巴，
    “你們——”腦袋劇烈的疼痛，“你們——”
    “你們為什麼拋棄我！！！”終於受不了了。揮動四肢，手裏的東西，好像是，水果刀？
    “嗚嗚嗚嗚嗚！！！”
    安靜下來了，終於頭也不再痛了。我跪在那裏，不確定膝蓋下麵的是不是地麵，周圍的顏色很紅，像舞女的薄紗，耳邊有聲音傳來，
    “這樣就可以了麼？”
    “差不多吧，沒想到大人會有這麼美麗的肢體語言和色彩，真是，都有點舍不得了，要不，留下她的頭好了，不不，還是四肢。啊呀，真是難以抉擇。”
    是誰？
    握一下黏膩的手掌，把它舉到眼前，
    “啊，弄髒了。”我連忙在褲子上蹭，牛仔褲的陳舊的藍色染上了一層泛黑的紅。
    一雙穿著繡鞋的腳站在前麵，其中一隻抬起來勾了勾我的下巴，
    “嗬嗬，好可愛的大人。”聲音。。。不知道，不難聽，也不好聽。
    我抬起頭，看這個用腳的人，他的臉很模糊，不過脖子上有喉結，他穿著藕色的沙質唐衫，寬大的袖子邊緣露出白白的指尖。那個人說，
    “大人啊，帶我去男人山吧。”
    男人山，男人山。。。
    “什麼是男人山？”這是。。。我的聲音？
    “男人山啊，就是，靈魂休息的地方，那裏，有一位神在看管。你知道麼？”
    “嗯，知道，那裏隻有做夢才可以進去。”快停下來！
    “嗯，乖孩子，來，帶我去吧。”白白的指尖伸過來了。
    “不行，隻有做夢才可以進去，我要睡覺，睡覺。”
    “。。。嗬嗬，想睡麼，那就不要醒了。”
    啊，他的指甲好長，都刺到我的喉嚨了。
    “什麼？！”他沒有刺中，因為我現在站起來了。
    “你沒被。。”
    “嗯。”打斷他的話，我笑吟吟的站在離他兩米開外的地方。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撲捉人心裏的弱腳，然後禁錮他的魂魄，嗬嗬，你一定不知道，就算是那樣的舉動，在我的心裏，也是已經上演過好多次了。就隻是這樣，你就想困住我麼。”抬起契約文的手臂，讓黑色的紋路從手臂上起來，手指捏出一個劍訣，向藕色唐衫揮過去。
    “你是誰？”我問這個被包的像粽子一樣的人。“還有，你應該是男的吧。”
    這人的臉還是很模糊，應該是被施了術。他聽到我的話，很有骨氣的大力晃動，
    “我當然是男的，還有，你最好趕快放開我，否則徐家老頭就沒命了。”
    這應該是威脅。
    “沒關係，我隻要把徐家宅子的魔魘解了就好，不強求人質的安全。”笑眯眯，我想徐涼肯定也是這樣認為的。
    “是麼，那徐老頭就是魔魘的根源，徐家人白癡的以為魔魘是晚上麼，哼哼，徐老頭那一碰才是真正的開始，徐家宅子就等著從地基爛到屋頂吧。”
    哦~原來是這樣。我揮揮手放開藕色男，在他的腦門上拍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大人的吧，世間的生靈死靈都歸我管，現在你的腦袋裏被我種了種子，不想變成男人山裏的柱子的話，放了徐家老頭。”
    “。。。你好奸。”
    “謝謝，我弟弟也這麼說過我。那現在，你是放，還是放呢。”笑眯眯，笑眯眯。
    藕色男很不忿的“哼”了一下，慢慢的把徐老頭從不知什麼時候變黑的濃霧裏拉了出來，徐老頭的臉上還有著很陶醉的表情，我掄了一掌給他，他就昏了過去。
    “對了，”我叫住要走的藕色男，“告訴羅家的人，下次派個級別好點的人，你，太次了。”
    “什麼？”藕色男一臉不知是震驚還是憤怒的表情要衝過來，黑霧裏一隻手把他拽走了。
    摸摸索索的找到原先留下的縫隙折邊，我從樹裏跳了出來，當然，還帶有徐家的老頭。我把一身儒裝的老頭丟給徐涼，徐涼很奇怪的捏一捏手裏的爺爺，再看床上，木炭似的徐老頭已經化成一堆白灰了，一隻紙鳶躺在裏麵，上麵還夾著徐老頭的幾縷頭發。
    果然，是羅家的人。
    完事就要回方家，徐涼拉住我，把酒吞童子的鏈子還給我，他說，
    “伊陽，歡迎你隨時來做客。”
    我看一眼昏迷的徐老頭，搖搖頭
    “不要，我討厭你爺爺。”
    然後，依然翻牆出門，天上夕陽西落，橙紅的很漂亮，我攤開手掌，上麵的顏色還是很紅，不知道徐涼聞到這股味道了沒有。哎，忽然感覺自己好悲哀。
    回到方家，小白在它的天鵝絨墊子上打兌兒，方家爺爺在喝茶。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在喝茶。
    “回來拉，”小白抬頭對我搖搖尾巴，“事情解決了是不是。你身上的血腥味好重。”
    “嗯，抱歉，繼續了上次的事情。我去洗澡。”
    我笑笑走過他們，上樓洗澡，身後爺爺的聲音隱約傳來，
    “那好像是她自己的血。。。。”
    關上房門，去洗浴間照鏡子，一張娃娃臉映在那裏，脖子上童子的鏈子很安穩，一點都看不出它先前的反噬。童子在鏡子裏跳舞，
    “小陽的血啊，小陽的血啊，味道好棒，味道好棒。。。”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