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
    就是不要離開，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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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開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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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康熙皇帝的妹妹，
    我叫莫離，
    他們叫我莫離格格。
    我並不是個孤寂的孩子。皇兄待我如父。我隻是喜歡在園子裏那棵桃花下，等待。那一樹桃花似緋雲時，仰頭，滿眼鮮豔。
    他是皇兄的臣子，有經天緯地之才。
    隻是那一日，滿園春色，豔影浮動。我底頭撫琴，樂聲婉轉，經久不絕。一曲完畢，皇兄已拍掌稱好。
    我低眉，微笑。
    “這是納蘭，離兒，他可是朕的好朋友！”
    我順聲抬眼，錯愕，驚鴻，瞬間隻是沒有了意識的，呆住。
    唇角上揚的弧度，是怎樣的精致。白衣勝雪，羽眉淡眸。眼裏似有一層薄霧般的鬱憂。
    “納蘭容若參見格格。”
    那一眼，那一聲，那一刻。我毫不猶豫的將心掛在這個喚容若的男子身上。這一次的毫不猶豫，縱使讓我一輩子流離，一生孤苦。我也願意。
    …………
    我告訴皇兄我要嫁與納蘭容若，皇兄先是一楞，隨即舒顏大笑：
    “納蘭，朕放心。好，朕準了………”
    …………
    次日，皇兄親自指婚。
    ……
    七日後，我嫁入納蘭家，成了他的妻子，盛大的婚禮京城轟動，我幸福如吃了九製的蜜糖，頂了喜帕，嬌羞如民間小女子一樣。
    可是我錯了。
    新婚之夜，新郎卻沒有踏進新房一步，於是，我等……
    鏡中的人兒徹夜未眠，花容月貌隱隱有些憔悴，於是我慢慢退去大紅喜服，吹滅紅燭，黑暗中拔下金簪，狠狠地戳進手臂，我感到粘稠的液體汩汩流出，濺濕紅色花盆底刺鳳繡鞋。
    翌日。清晨。
    我的丈夫方才推門進來，我淚洶湧出眶，聲音低低啞啞：
    “納蘭……”
    “格格吉祥。”
    他冷漠得讓我心驚。他並沒有對坐晚的徹夜不歸做任何的解釋，我卻很懦弱地，卑小地輕道：
    “昨晚酒喝太多了吧！”
    他一語未發，滿臉漠然，不著我的關心，隻顧脫下紅禮袍，卻第一次有了表情——厭惡。
    我輕輕轉身，強忍著不讓淚流出。
    我是他的妻子，所以我要釋然。
    我嫁給了納蘭容若。哪個溫文有禮，英俊善良的納蘭容若。但我不快樂，我對了麼？我不知，隻是每天微笑著麵對他的冷漠，隻是對著清風悄悄落淚，對著鏡讓鮮血橫溢。
    轉眼間，秋生華發，落瑛點點。我寂然而漠言。
    兩年……
    “明天，我要出征了。格格，保重。”
    驚異，然後心痛。他是最後一個告訴我的罷！最後一個……多麼讓人難過。
    “出征？”
    “是。”
    語氣一樣沒有一絲感情，就好象一個陌人一般。絲絲寒意，刺得心抽搐不已。
    “我走了。”
    “也許是我真的錯吧，兩年了……我若讓你失去了什麼，你說呀。還是，我，我不夠賢良，不夠漂亮。我少什麼，你告訴我，我可以改。真的。隻是求你不要那麼冷漠。你可以討厭我，但請不要把我當作，當作……”
    我指著窗外。
    “那清風一樣，對於你來說。從來沒有存在過！”
    但他沒有回頭。隻是那好看的唇角輕輕的抖動。
    “對不起。”
    可惜他沒有說出口。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去。我隻是慢慢轉身，看著窗外那一抹翠綠，笑了。一方春色喜意盎然，但心卻如寒冬，刺骨，冰涼。
    鏡中哪個傾國傾城的人兒，蒼白如臘月的白梅。我捋起袖子，將金簪狠狠的戳進手臂！好痛！隻是沒有心痛。
    我一直等你來愛我。隻是，那麼多的傷痕，就快死心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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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枯情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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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喚如嫣的女子來找我時，已渾身是血，傷重甚深。懷裏的小孩兒卻仍甜甜的睡著。如嫣躺在我的床上，我看著這個豔美的女人，微笑。
    “我叫如嫣……”
    “我知道……”
    我微笑看著她眼裏的詫異。是的，我知道，很早就知道。納蘭的身上，有一方繡巾，上麵的美人明眸皓齒，豔若春花。
    我笑了，笑的很燦爛。我站在床邊：
    “我叫莫離。”
    如嫣掙紮著拉著我的衣角，使出全身力氣，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我是納蘭容若的女人，最心愛的……你嫉妒的發狂了罷，格格……”
    我輕笑，撫住她的手，輕輕地抽出衣角。將紅色暗花棉被蓋在她身上，柔聲道：
    “你傷得很重，不要動氣……我已請了大夫。”
    “為什麼你不憤怒，為什麼你不難過，為什麼納蘭對你充滿歉疚，為什麼他的心裏除了我還有你？……”
    她聲音嘶啞，嘴角滲出血沫。
    “我不憤怒是因為我已心涼，我不難過是因為我累了，乏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隻是無法更改，我癡心等待，卻不知傷害了你們。你好起來，然後我離開，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如嫣默默的聽我講完，猛地拉住我的手，眼神迫切。
    “格格，我清楚我已經不行了，隻求你一件事，那個孩子，是我，我與納蘭的孩子，托付予你，我也就放心了，隻是，我沒有時間再看他一眼，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
    她閉上了眼睛。
    嗬，我多傻，一心一意地待他，一片真心，卻換來了他的孩子。好心疼，卻欲哭無淚。
    秋風又起，蕭然，漠落。。
    手臂上又有了第二十次傷痕，也好，就讓我的淚，隨著血，一起衝走，心中一絲一縷的希望，自此，了無牽掛。
    那個孩子，自此以後是我的女兒，她叫納蘭萱萱。
    冬季的寒風停了又起，白雪蓋滿了屋頂，也蓋滿了心；春花開了又謝，終於帶來了納蘭的消息。萱萱都會說話了。我卻已盼得失去了所有生氣。
    花落情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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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是誰的？”
    他說，依舊地冷漠。我抱著萱萱，靜靜地看著他，眸子中淡淡流出絲絲哀愁。
    “是你的。”
    “啪——”
    我話剛說完，他揚手一個巴掌，我抱著孩子翻到在地，臉頰紅腫，孩子“哇哇”大哭，我顧不得擦去嘴角的血漬，忙去抱萱萱。
    “很好，莫離格格。從此，你我各不相欠！”
    他轉身離去，不在回頭，那句話，久久不停息，各不相欠，是嗎？我無力地笑了，淚都幹了，隻能笑，痛太多了，都已經麻木了，心碎太多次
    ，已經沒有複原的能力。
    三天後。
    我求納蘭陪我去鳳嵐山，非賞花，亦非觀景。那裏有如嫣。
    一路風景如畫，碧樹映日，蒼穹白雲，綺麗萬千，沒有隨從，兩個人，兩匹馬，相對無言。
    如嫣葬在一個開滿紫色野花的山坡，那裏的花和她一樣，清澈，明快，還有幸福。納蘭先是一楞，然後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我點頭，他慢慢蹲下，輕撫墓碑，淚水順著臉頰流下，見到他流淚，我甚至開始嫉妒她，她雖然死了，但她擁有的，我一輩子都得不到。
    “誰幹的？”
    “……”
    納蘭望著我，眼裏除了悲，還有憤。
    “是你，你嫉妒她，所以你害了她。”
    眼前這張熟悉的臉，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已經不會再回頭，就像那些失去了的，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我說錯了？”
    一瞬間，我突然很想試探他，於是，我看著他站在野花叢裏，笑了。
    “是我。”
    可是我錯了，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那一巴掌，不僅打在我的臉上，更打在我的心上，蒼白過後，最後一絲絲的希望消失了，隻剩下絕望，我看著他，沒有哭。
    風吹起片片紫色的花瓣，淡淡的，薄薄的，淺淺的。天空中稀稀的藍，碧樹隨風搖曳，我沒有哭，隻是仍企圖去尋找一絲暖意，什麼都沒有，隻是多了些決絕。轉身，離去。這一次，讓我先離開，走了多遠，都不知道，天越來越黑，夜越來越暖，隻是在著暗色之地，我才能感到我還活著。
    花盡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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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已是翌日早晨，睜開眼，床邊好多人，他在，納蘭大人和福晉也在，大家一臉關切，除了他。
    “怎麼這麼不小心，出去走走就受了風寒，若兒抱你回來時，把我們都嚇壞了。”
    福晉嗔怪，我垂下眼，欠身。
    “莫離讓阿瑪，額娘擔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好好休息，我和你額娘先走了，容若，好好照顧離兒。”
    屋子裏剩下我和他，難言的壓抑，另人窒息的沉默。
    窗外，有隻飛鳥掠過樹梢，翠色的葉子落下，被風帶進我的窗，落在了鏡前的金簪上，昨天那道傷，還在隱隱作痛。
    “為什麼你要害死她？”
    “……”
    “為什麼你不說話？回答我。為什麼？”
    他似乎要將我的肩搖碎，
    ……
    ……
    風寒久治不愈，我越來越虛弱，一個人坐在荷塘的小亭上，卻連撫琴的氣力都沒有，納蘭再沒有來看過我，我隻是一個人孤孤寂寂地在花園裏坐著，一個已經沒有心的女子，也許寂寞也是最好的禮物，桃花謝了，荷葉卻綠起來，紅的，白的花，如婀娜的仙子，站在瑤池中，輕歌，曼舞。
    藥越來越濃，越來越苦，我越來越消瘦。
    萱萱伏在我的床邊，深出小小的手，拉著我，歪著小腦袋。
    “額娘，你好點了嗎？”
    “額娘看到萱萱就好多了。”
    “額娘你不會死的，對嗎？”
    “額娘會一直陪在萱萱身邊。”
    ……
    鏡中的人兒病弱得似一隻殘荷，鬢角銀白刺目，燭火被風吹滅，死寂地空氣裏，隱隱透出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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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開得正歡，我斜倚亭欄，絲帕上已血跡斑斕。血，快幹了吧。我閉上眼，披散的長發隨風起，纏繞，飄搖。
    腳步，很急。回頭，是他。
    “為什麼騙我？”
    “……”
    “如嫣不是你害死的的，可你為什麼不承認？”
    “……”
    “你為什麼不說話？”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我，就算我不承認，你也不會相信，不是麼，反正我在你心中，早已是無恥的女人，再加一條卑鄙又如何？”
    “……”
    “我本固執地認為，隻要我愛你，一直愛你，我們就會有愛情，我付出了就一定會幸福，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愛情，從來都不隻是一個人的事，隻有彼此相愛，才能是真正的愛情。隻是有些無奈，我愛了那麼多年，等了那麼多年，恨了那麼多年，痛了那麼多年，結果，臨死前才明白，我的愛隻是鏡花水月，我所有的心意都隻是我夢中的一段美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累了，乏了，倦了。我永遠都不能在你心裏有一點點的位置，所以我不想再去控訴什麼，也不想再去等待什麼，夠了，真的夠了。”
    “是我對不起你，莫離……”
    “我不需要你說對不起，隻是希望我死之後，不要記得，都忘了，好嗎？”
    “……”
    “萱萱是如嫣和你的女兒，好好待她……”
    “莫離，我欠你太多……”
    我慢慢坐下，望著他，我的愛人，我看到他的眼裏泛起波粼。
    “能抱抱我麼，就算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
    ……
    他緊緊擁著我，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下，濺濕我肩頭的衣裳。
    我就要死了，我的愛人我怎麼不知，用金銀花，荷芽，白術三種尋常之物，加以蜂蜜，配出的毒足以讓人氣血枯竭，氣盡而亡。
    我的丈夫就把他加入我的藥中，慢慢地，我就會虛弱而死——和病死無二，就算再高明的大夫都無法驗出，我最心愛的人，采用了最不光明的手段為他所愛的人報仇。
    血從我齒間湧出在他的背上，觸目驚心的紅。
    我笑了，隻是覺得一切，慢慢迷離，驟然我的手滑落，一方錦帕，隨風飄零。
    明月映塘菏自開孤花淡草芳無采
    妾問君心何所寄漠影遙似無外來
    菏塘中一朵菏上，一顆水珠滑落池中，澇起淡淡漣漪。
    我知道，都是一滴我的淚。
    清風舞起，我的身體漸漸冰涼，曼菏輕吟，我的生命，慢慢消散。
    如果可以，下輩子，我將選擇不要愛你。
    ……
    落花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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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台山上有一老僧，法號念癡。
    聽說經他祝福過的新人總能白頭到老，他的祝福隻有八個字：
    “莫誌莫失莫棄莫離”
    莫離，就是不要離開，永遠在一起的意思，但沒有人知道他隨後在說什麼。
    他說：
    “莫離，你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