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真是奇也怪哉，都說鮫人生性殘暴狡詐，吃人連骨頭都不剩，怎麼這一隻這麼老實，一直被打不說，還衝他笑是怎麼個意思？
    聽見冰洞裏的確沒了動靜，反倒是有些不踏實，就像強勁的敵人藏到了黑暗中，自己看不見他，但那個人卻透過實物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阿齊神誌一直不大清晰，隻知道拳頭解決一切靠近的敵人，也不知到底是什麼將他刺激成那般模樣。
    這會兒，阿齊一雙帶血的冰手，緊緊攬著陸白的肩膀，俯身半張臉埋在他蓬鬆的頭頂上。
    黑水從冰洞裏溢出來，留在陸白腳邊繞了個圈避開他往下流。
    陸白感覺到一陣寒氣繞過腳踝，低下頭一看，黑水越過它們，封死了前麵的道路，一時之間，都是滿眼猙獰的黑水，濃稠得一寸一寸爬過雪山的一角，像蛇一樣蜿蜒前行。
    冰洞口成堆的屍體，被黑水浸染，像是被墨水潑灑全身，染進肌理紋路，連帶著裏麵的血肉也染成黑色，被毫不留情地吞噬剝奪，最終化成黯然失色的黑色石雕。
    陸白看著一個個死相駭人的鮫人屍體化成黑色的石雕，似乎跟每一個雪山上的石塊並沒有什麼不同，心裏發毛。
    阿齊終於說話了：“陸白，他真的沒有碰你嗎？”
    陸白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那個鮫人碰是碰我了，但你看，我沒被傷到……”
    阿齊抓著他的頭發，雖然動作輕柔卻又有脅迫之意，逼著陸白高高揚起頭，把自己白皙脆弱的脖子全然暴露在阿齊的眼前。
    陸白輕輕皺眉，因為阿齊從來沒有這麼頻繁地向他索取過血液，這般反常很大原因並不是餓了，而是“受到刺激”了，雖然他對阿齊受刺激的內容毫不知情。
    閉著眼睛等了半天本該出現在脖子上的尖銳痛意，卻遲遲沒有出現，陸白眯縫著眼睛偷瞄。
    阿齊的眼是深褐色的，幽幽然深邃的模樣，不像是要吸食血液，反倒是像一個妻子在審視醉酒晚歸的丈夫，看看他的身上有沒有被別的女人標記一樣。
    雖然這個比喻多少有些不合適，但這種情況，陸白下意識就想到了這個場景。
    看到陸白的確完好無損，身上也白白淨淨地沒有任何曖昧的痕跡，眼神才柔和不少，像是鬆了一大口的氣，隨著緊緊抱住了陸白，大有劫後餘生的架勢。
    粘稠的黑水像石油一般，蔓延到上坡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黑水說來也怪，雖然粘稠的跟漿糊有的一拚，但避開陸白和阿齊的速度卻異常地快，沒了阻礙，兩個人走得飛快，一開始還顧忌著鮫人王會不會突然跳出來擋他倆的路，後來慢慢放鬆了警惕，注意力放在裏前麵的黑水上。
    盡頭處的黑水咕嚕咕嚕的冒著泡，似乎下一秒就要從裏麵鑽出來一隻魔爪，死死抓住路人的腳踝，拖進黑水裏撕裂軀體，連骨帶肉齊齊吞進腹裏。
    或許是這種感覺太強烈，影響了真實的結果，裏麵的確探出來一個東西，慘白慘白的，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條腿。
    陸白生怕從裏麵爬出來一個屍體來，幾乎要破功大哭出來，但礙於麵子還是抖著嘴忍著。
    那個白色的腿在外邊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了著落，另一隻腿也跟著伸了出來，裏麵的人被腿支撐著，從裏麵徹底鑽了出來。

    作者閑話：

    蠢白啊，你可開開竅吧，算我求你了。/捂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