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狗二帶著狗花花剛貼近小屋，屋裏就奔出了一個小孩，以子彈破壁的速度衝進了狗二的懷裏。
    狗二嘴角含著笑意，一手摟著小孩，一手摸著他的頭，“怎麼急吼吼就跑出來了？磕著絆著咋辦？”
    小孩環著狗二的手又緊了緊，悶聲說：“我想你麼。”
    “傻三兒，哥哥就出去一會找吃的。”
    “我一會也不想跟你分開麼。”
    奶聲奶氣的撒嬌讓狗二的心軟得一塌糊塗，他伸手抱起小孩，顛起掛在腰上的布袋子朝小孩晃了晃，“今天狗花花帶我找到了好東西，咱們加個餐。”
    小孩嗯了一聲，趴在狗二的肩頭蹭了蹭。
    小孩便是當年被狗花花叼回來那個，狗二給他起名叫狗三。狗二後來摸去狗花花叼回孩子的那處，破房子裏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個指示性的標記也不曾留。
    狗二又連續幾天守在那裏，還是沒有任何人找來，他終於意識到這可能是個棄嬰，而且這個想法在狗三學會走路以後得到了證實。
    狗三眼睛上有一層霧蒙蒙的灰翳，隻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一些輪廓，天生的目難視物。但狗二從不曾因為這個嫌棄過他，從他決心養大狗三的那一刻起，狗二就已經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了狗三身上。
    狗三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的命。
    怕狗三磕了絆了，狗二特地將屋裏屋外仔仔細細地收拾了一番，但凡材質硬、有邊角的物什都被他清到了院子西南角架起來的棚子裏遮著。院子裏鋪上了厚厚的細沙，這樣一來，即便狗三摔了也不會受傷。
    進了屋，狗二放下布袋子，挽起袖子準備燒水。看到桌子上紋絲未動的湯藥，他難得地動了怒，“你沒喝藥？”
    狗三癟著嘴，強忍著沒哭，“苦。”
    狗二說：“你不喝藥，眼睛就不能好，你一日不能好，一日就不能跟我出去。你難道不想跟我一起出去了？”
    以前狗三撒潑不喝藥，狗二就這麼忽悠他的，為了能跟狗二出門，狗三也就逼著自己喝了各種各樣的藥水，事實證明，根本沒有效果。
    但在這件事上狗二表現出了異常的執著，戰事結束後，他撿一些破舊的東西去換錢也好，給臨近新遷來的富戶做短工也罷，總之是將得來不易又為數不多的錢通通砸在了買藥上。
    即便這些藥價格不菲，也沒能阻止狗二重金求藥的決心。
    “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聽話了？”狗二的怒氣在胸腔內回蕩著，卻仍是強忍著沒有朝狗三發作。
    狗三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狗二慌得趕忙摟了人哄著：“我的寶兒，別哭啦，哥哥不是有意說你的！心肝兒，你可別哭了，你這哭得哥哥心都要碎啦！”
    狗二一邊嘴巴上哄著狗三，一邊騰出一隻手從布袋裏掏出了一根土瓜，“三兒，哥哥有個好東西給你呢！”
    狗三抽抽搭搭地轉過臉來，“是、是個啥？”
    狗二見成功轉移了狗三的注意力，於是賣力地解釋道：“這是土瓜。可以生著吃，還能熟吃哩！”
    狗三頭一回聽這個，有些好奇摸上去，捧到嘴邊用力嗅了嗅，一股的土腥味。他又張嘴咬了一口，“呸呸呸！”他舌頭一頂，吐出夾著土泥的皮，“好難吃！”
    狗二看著他一臉嫌棄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我的傻三兒哦，怎麼這麼傻。這個要剝了皮吃的。”
    說著，狗二又剝了土瓜皮，咬下一小口瓜肉，掏出來塞進狗三嘴裏。
    狗三鼓著腮幫子，嚼了幾口咽了，甜甜的，“我還要。”
    狗二於是又咬了幾口喂了，“不生氣了？”他問。
    狗三哼了一聲，“哥哥壞！哥哥凶我！”
    狗二又顛了顛狗三，柔聲說：“哥哥沒有凶我們三兒，哥哥怎麼舍得凶我的寶兒啊。三兒不乖乖吃藥，眼睛就好不了，哥哥這是心疼哩！”
    狗三就說：“我知道哥哥是為了我好，可這些藥喝了根本沒有什麼用。哥哥為了買藥，還要每天早出晚歸去賺錢，我不想哥哥這麼累。”
    狗三軟軟的話簡直甜到了狗二的心坎裏，他的三兒雖然眼睛看不見，可還是體貼著他，為他著想，狗二恨不得立馬就把心挖給他，甚至隻要狗三要，他把命交出去都毫不猶豫。
    “為了我們三兒，哥哥就是豁出命也不怕的。隻是幹一點活，累不著。”
    “可我想和哥哥多呆一些時間，就算我眼睛一輩子也好不了，我也不怕。”
    “傻三兒說什麼渾話呢！你一定會好的！”
    “我隻要哥哥就好了。”
    “三兒其實可以再貪心點的。”
    “我隻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