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四季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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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今早看見他衣服時的那一點不豫,果然不是秦風的錯覺。少年指著跟上來的秦風,“就要這個樣子的,顏色要略淺一些。”
    飛雲城尚武,與秦風打扮相似的不少,束腰束腕都是現成的,隻是這醬紫色是九分紫添了一分的紅,顏色再淺一些的外衣,就少有男子款式了。
    店家取出一套海棠色的女式衣裙,六分紫摻四分紅,單取出外衫,又將衣領略改了改,配上男子的內襯和皮質束腰,少年看看衣服又看看秦風,似乎覺得相差不多,才滿意的點了頭。
    照例是秦風付賬,好在少年動作不慢,才沒讓秦風餓著肚子等太久。
    秦風多付了一些,讓夥計將換下來的衣服送去秦府。
    餛飩味道不錯,就是個小量少,秦風將自己的吃了,覺得不夠,又點了一碗與少年分食,才勉強填了肚子,一家一家的拜訪慣常臨帖的讀書人。
    折騰了一上午,成果並不理想。畢竟少年對自己要尋的碑幾乎一無所知,隻知道是大約二十年前從南方送來的。
    那時候大戰將息,飛雲城重建,以碑頌德載事是再平常不過了,秦穆此人武就文不成,對這種“溜須拍馬”的酸事轉頭就忘,趙豫剛剛接任城主,北境的世家中多出一個根基不穩的趙家,也是手忙腳亂自顧不暇。大部分的石碑都陸續放在了鏡山寺,一部分損毀,還有一部分散布在飛雲城中,二十年間飛雲城一擴再擴,街道走向也有不少變化,慢慢沒了蹤跡。
    秦風擦了擦頭上的汗,眼看到了飯點,再去拜訪也不大合適,“先找個地方歇一歇,日頭落一些再找吧。”
    少年自然點頭,秦風想著少年愛聽書,便繞了個遠,又往醉仙居去了。
    秦風正走著,忽的被一陣陰影罩住。少年不知哪裏弄來一把粉紫色的竹傘,傘骨精致,把手上還綴了一串珠子。
    “你哪兒來的?”秦風把少年推開,遠了一步才看見,傘麵上還粘了蝴蝶和絹花。
    秦風無語,表示拒絕,“這是小姑娘打的傘,你哪兒弄來的。”
    那傘還真的是給“小”姑娘打的,根本不是成年人的尺寸,花哨不說,還小的很。少年穿著一身海棠色的衣服,握著一把小傘,抿了抿唇,看上去不太高興。
    “她們給的。”
    秦風順著少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捂著嘴嬉笑,最小的那個不過十三四歲,被推出來紅著臉朝他們揮手。
    秦風回頭瞪著少年,“去還給人家。”
    少年不動。
    秦風劈手便搶,隻是他快,少年更快,舉著傘閃出了三步之外,口裏還解釋,“她們不要了。”
    秦風心想自己怎麼信了他的鬼話,還二十有一,就是十五六歲也沒有這麼幼稚。周圍的商販、來往的行人,雖沒圍上來,也都在悄咪咪斜著眼睛偷看,挑土豆的那個大嫂若再不回神,估計就要把人家的攤位都打包塞進自己的籃子裏了。
    秦風覺得自己的腦袋讓太陽曬得嗡嗡作響,“拿,來!”
    少年雖沒動,姑娘們卻都動了,大著膽子高聲道:“秦家小哥哥,你就別推辭了,傘我們姐妹還多著呢,日頭毒,可別曬壞了這位小公子。”說罷,嬉笑著,跑得沒了蹤影。
    於是陰影複又籠到秦風頭上。
    “走吧。”少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日頭毒,可別把你曬壞了。”
    說的這是什麼話!
    秦風腦門嗡嗡作響,按下心頭的火氣走的飛快,少年給他撐著傘,他快便快,他慢便慢,一步不差,一步不離。
    傘雖然花哨,但還是有些用處的,沒了直直照過來的太陽,秦風果真涼爽了不少。他側著頭看著為他打傘的少年,大半的身子都還在陽光下,照在他精致的五官上,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秦風的愧疚感及時來到,握著他的手把傘擺正,“你不熱嗎?”
    少年愣了下,又斜了過來,“我喜歡曬太陽。”頓了頓,又問,“你的耳朵為什麼怎麼紅?”
    秦風急急往前走,“天這樣熱,你離我這麼近做什麼!”
    少年忙跟上去,把小小的花傘舉在他頭頂上。
    為去醉仙居,秦風抄了小道,這條路是飛雲城來往運送貨物、行馬過車的,路極寬,周圍沒有商鋪和居戶,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在岔路口的一邊角落裏有一片樹木,圍著假山和水池,池中有一泉眼,正在突突湧著水。在假山水池之前,立了一塊石碑。
    秦風後知後覺的發現少年的腳步停了,“怎麼了?”
    少年舉著傘,走過去,伸手去撫那塊石碑,指尖微縮,似乎被燙了一下。
    秦風忙跟過去,在池子裏濕了濕手,蹲下抹去碑上的浮灰,露出了“四季碑”三個字。
    秦風抬頭看他:“是它?”
    石碑裸露在太陽下,被曬得極燙手,秦風手沾濕的那點水跡,肉眼可見的蒸發了。少年重新將手放在碑上,皺著眉,麵色凝重。
    除了“四季泉”,碑上還刻了一行小字,秦風看了幾行,便想起了這個四季泉是個什麼來曆了。
    秦風站起身來,少年也收回了手,四目相對,秦風先道:“這是之前飛雲城城司所在地,後來因故搬走了,這泉眼和假山原都是城司院裏的,因為四季不涸,被叫做四季泉。大概是覺得填了可惜,泉眼太小又不值得修繕,就留在這權當一景吧。”
    秦風見少年難得的神色複雜,便又問了一遍:“這是你要找的那一塊嗎?”
    少年搖了搖頭,捂著心口,好像有些難受。
    “怎麼了?”秦風關切,“不舒服?”
    少年蹙眉,抓著胸口的衣衫,“有些……有些奇怪的感覺。”
    “可是中了暑氣?”秦風想去探探少年的額頭,剛伸出手又發現手上盡是碑上蹭的浮灰,便拉著少年走到泉邊,“來,洗洗手。”
    少年拿著傘不便,秦風便自己先洗了洗,用手背小心的碰了碰少年的額頭,依舊是冰冰涼涼的。
    “倒是不熱。”秦風接過來傘示意他洗手,“好些了嗎?”
    秦風手上的一滴水沾到了少年的額上,順著鬢角滑落下來,少年彎下腰,那滴水便墜進泉裏,打散了少年和秦風的倒影。
    少年一怔。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紛亂卻緩慢的馬蹄聲。一隊人衣著統一,騎著馬大多神情萎靡,隻為首的少年昂首挺胸,比驕陽更像驕陽,手上還攥著一根繩子,牽著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人。
    “表哥?”朱英招笑得燦爛,“大中午的怎麼在這兒啊,連個遮陰的地方都沒有,你不是最怕熱了嗎?快上馬,我來載你。”
    秦風剛想說不必了,順著他手中的繩子看到那個被綁著的、麵色蒼白的年輕人,忍不住火氣上湧:“朱英招!你又在做什麼,把人給我放開!”
    熱臉貼了個冷屁股,朱英招也有些委屈,“放什麼啊,他自己願意讓我綁的,又不是我逼的他。”
    秦風氣急,“你綁人還有理了?!”
    秦風話還沒說完,便被朱英招先控訴了一番。
    “你每次都這樣,你怎麼老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人罵我。”朱英招一把把手裏的繩子摔到地上,指著少年,“上次明明是這個姓齊的先放走了我的人牲,我一根手指頭也沒動過他。這次也是,你問都不問,你怎麼知道是我不對。”
    秦風被他搶了白,隻覺得頭疼,少年適時將傘撐到他頭上,為他遮了些陽光。
    朱英招到底是鬆了繩子,又被難得的陰影籠著,秦風熄了火氣,與少年對視了一眼,準備先好生問問什麼情況。
    見秦風眼見的平和了,朱英招不喜反怒,抽下腰中的十三節亮銀鞭,往地上一甩,借力騰空而起,站到馬背上。
    “大男人穿的紅不紅紫不紫的,還打著花傘,不男不女。今天小爺就給你個教訓!”
    朱英招功夫不錯,鞭子又是家傳的寶貝,雖還算不上本命法器,但也溫養磨合了十餘年,一人一鞭相得益彰。少年以傘為劍,與朱英招纏鬥在一起。
    秦風見狀,從朱英招的侍從身上抓下一根長鞭,纏住朱英招。朱英招氣急,“哥,你怎麼幫理不幫親啊!”
    秦風用力捆住他,“你還知道你不占理!”
    少年雙手掐訣,花傘帶著靈力劈斬下來,秦風沒有兵器物什抵擋,朱英招又被纏的死死的,見狀忙向兩邊退開,靈光劈斬直下,劃開了朱英招的束縛。
    “你又在給我做什麼!”秦風不可置信。
    朱英招重新握住十三節亮銀鞭,“好,果真是君子之風。齊白蕊,我們再來打過!”
    少年第一次做出這樣生動的表情,混雜著厭惡、蔑視的暢快和孩子氣,完全被戰意點燃,“怕你不成?!”
    秦風敏銳的感覺到,少年好像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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