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木文寅並駕齊驅在路上，離開天涯城之前我讓蒼涼暫且待在之前的林子裏，待到回來之時再來接它。
    “你在南疆待了七年，可曾想過看看在這大曆北部各城有著怎樣的風光？”
    “從前未曾想過，但上元日的那晚過後，我就一直想來北茗的草原看看，想去之前從未到過的郡府看看。”
    “那我便帶你一一走遍。”
    聽到他這樣講，我開心的像個孩子般……
    ……
    文景十一年上元日，一年之初，祈福之日，向神女祈福以求來年的順遂。
    走在南淮郡上陽城內，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趕著前來參加城內的祈福盛典，人人手上都拿著花燈，還有許多人手上拿著淡紅色的芊蘇花，花燈是為了祈福而蘇芊花是為了自己心上之人準備的，上元日的祈福盛典之後男子或女子可向自己心上人遞上一支芊蘇花來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
    麵前忽然有個小孩衝撞過來，直接撞在我的左腿上，手上的花燈落在了地上，我蹲下身幫他從地上撿起來，看到地上還有一支芊蘇花。
    “這支花是你的嗎？”
    小孩點了點頭開口，“嗯，是給小阿裳的，她長的可好看了，我長大了要娶她。”
    我摸了摸小孩的頭，把燈和花放在他手裏，“那你小心走路，別再撞到人了。”
    “謝謝姐姐。”
    我看著小孩朝身後跑遠，竟有幾分羨慕他，他或許會這樣平凡的長大，然後和心愛的姑娘結婚生子安逸和樂的過完這一生……
    我走向上陽城門，這個時候祈福盛典已經快開始了，而我要出城門回軍營，我聽到身後有煙花綻放，忍不住回頭看夜空中絢麗的煙花。
    “如斯燦爛，何懼短暫。”
    我聞身回頭看到一襲白衣勝雪，他拿著一朵淡紅色的芊蘇站在我麵前，溫柔地笑望著我，將我額前一縷散落的發絲捋之耳後。
    “你忘了我們今天還要去一處地方。”
    他將芊蘇遞到我眼前，我伸手接過，“我還記得。”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他用右手聚集靈力在自己胸口重重拍下一掌，他的嘴角有血流出，滴落在白袍上，像一朵妖豔綻放的花……
    他攬住我的腰，隻是眨眼一瞬我們就站在了神女峰頂，雲層之上，“我們到了。”
    我從腰際拔出匕首在手上掌上劃出一道血痕，任血流落在神女峰上，隨著血緩緩滴落，木文寅坐在地上開始催動自己的魂力，有風在我們周身狂亂的交織，有一股強大的靈力在山峰周圍湧出，緊接著又是一陣四散而出的強勁風刃，他將魂力釋放到極限最終化成了急速的勁風將四散而出的風帶到了北茗草原之上，他隨後將湧出的靈力聚攏，他的身體正在艱難的承受著遠遠超出他能力的強大靈力，他在掙紮中流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隨著嘶吼的聲音，他用盡最後一絲魂力將靈力重新壓製了回去。
    我蹲下身，在他身體即將傾倒那一刻將他扶住，讓他的頭靠在我的肩上，他抬手一揮，幻化一片蒼藍色光暈，隻是那光暈在星光下卻襯得發紫，“送你一道光，在很久很久之後你也一定要記得今夜……”
    他散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麵容，我便一點點整理他被風吹亂的頭發……
    他疲憊的合上了眼，指尖劃過他皺緊的眉頭，他的眼，他高挺的鼻，他被血染紅的唇，我幫他拭去嘴角的血跡，誰也沒有說話，我們就這樣一起浸沒在這寂靜無聲之中……
    當他再睜眼時天已微亮。
    “我們走吧。”
    他的聲音沙啞中帶著深深地疲倦，我將他從地上扶起，他在抬手之時我將他的手腕抓住，“你不要命了嗎？”
    “放心，倒還不至於。”
    他示意我看看下麵滾滾的雲海，“不若如此我們要如何回去。”說完他衝我淡淡一笑，抬起另一隻手又是一掌重重落在自己胸口，這一次他直接將血吐了出來，臉上的青筋突起，眼中瞬間充滿血絲，他強撐著身體將我一把抱到胸前，強行施展瞬移術……
    我們一起瞬移到了青廬山上的木屋，我撐著他的身子將他帶到床上躺下，在屋內的水缸中打了盆水，將布巾浸濕，擦去他臉上的血跡，慢慢褪去他身上染了血的外衣。
    我躺在他的身邊，用被子將我們一起蓋住，閉上眼卻沒有絲毫的睡意，我側過身子看著窗外翩飛的雪，這場雪許是下了一夜，隱約間能看到山上積起的雪……我從衣袖中掏出了那支他送我的芊蘇花放在眼前，微弱的冷光下芊蘇花色顯得極為暗淡，它原本已經努力曲張開的花瓣被我在衣袖間壓得縮了回去……忽然感受到身後的人在翻轉身子，他靠近我將胸口貼在我的背上，一隻手摟住我的腰，“喜歡這花嗎？”一股熱流撲在我的脖子上，我輕聲回應，“嗯。”
    我將花放在枕邊，聽到窗戶合上的聲音，屋內陷入了昏暗，他將吻落在了我的耳後，我感到後頸有一滴淚劃過，他抱著我的手越來越用力，身體在微微的顫抖著，“我好疼……”
    他隻一句話，我的心卻像是有什麼在漸漸被剝離，淚止不住的流下……
    ……
    夕陽西下，北茗草原一望無際連綿不斷卻已失去了它原本該有的青蔥，此刻枯黃的草地染上了落日餘暉的殘紅，滿目荒蕪。
    我們牽著馬走在這片枯黃的荒草地上，“你可曾想過會是眼前這般光景。”
    “神女之力，可救眾生亦可泯滅眾生，這片草原是最好的見證，它因神女之力泯滅，現在又要因神女之力重獲生機。”木文寅望著遠處，閉上感受這片草原的廣袤，“我們要再往東行一日的路程，走到草原的中心。”
    我們往不遠處的村落走去，走進村落時才發現裏麵已沒有多少居住的人了，留下許多空置的土房……走到一處有炊煙升起的人家，木文寅走上前敲了敲門，片刻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從屋內出來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
    “打擾了，我們路過此處，可否借住一宿。”
    那男子看著我們表情有些吃驚，但還是將我們迎了進去，“請吧。”
    進到屋內，隻是一些簡單的陳設，沒有多餘的裝飾，“二位請坐吧，老母親正在廚房昨晚呢，若是不介意便一起吃吧。”
    主人比我們想象中的要隨和，為我們拿杯子倒上了茶水。
    “我們進村時看到有許多空著的房子，可是因為這裏的牧草枯黃所以遷移到了酈都城內？”
    “並非如此，我們是個窮村落，本就不是遊牧為生，牧草枯黃對我們的影響並不大，那些空著的房子很久之前就空著了，大多是因為家中的孩子遠行討生計，一去不回，家中的老人也多為病死，便空出了許多房子……”主人說著無奈的搖了搖頭，“往西，離這裏一月的路程便到了玄寶郡，村裏的很多年輕人就是去了那裏，玄寶郡內大小十座城，每座城都極為富有，其中最富有的是玄天城，城內寸土寸金，但凡是去那裏討生計的沒有一個會回來，倒是有幾個從玄幽城、雪域城或是其他別的城回來接家裏老人的。”
    “那你們剩下的人又以何為生計？”我看土房雖然破敗，但是一些生活用的倒是一應俱全，和有些銅器、瓷具，似乎都是酈都內的東西……
    “我和老母親就在家做些小玩意，”他從懷中掏出一朵用草編織而成的幹草花，接著又從桌下拿出一個竹筐，竹筐裏麵堆了滿滿一筐用幹草編織成的小東西，有些小動物，各種樣式的花，還有些小人兒，“我時常將這些拿去酈都的街上買，但這幾日酈都封了城就一直閑在家中。”
    我拿起筐中的一支花，看了許久還有些不確定，“這是芊蘇花，我是在酈都內一家書店的花譜中看到的，還有這裏的其他花我都是照著花譜做的。”
    這花雖然有些呆板，但卻做的還算細致，主人見我似乎喜歡這花便提議道，“姑娘若是喜歡，我家中還有些漆料，可以給這花上個色，這樣更好看些。”
    “多謝，那我便向你買了這隻花，隻是這漆料明日可會幹？”
    “姑娘放心，上了漆後將它在屋外放一晚便可風幹。”
    我欣喜地衝木文寅笑了笑，他寵溺的看著我不忘從腰際取下前錢袋子，取了一錠銀子給主人，“我娘子難得看到喜歡的物件，多謝了。”
    “這可使不得，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物件。”
    “收下吧，今晚還得在你這叨擾一宿。”
    主人伸手推脫，見我們執意要給這一錠銀子，最終還是收下了。
    “阿奴瑪，家裏可是來了什麼客人？”
    從左側的內屋裏走出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她拿了一盤青菜出來，放在桌上。
    “母親，他們是對趕路的夫妻，途徑這裏，今晚在我們這裏借宿。”
    老人看著我們笑道，“我們這個村很少有外人，看這位公子衣著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貴，你們是偷偷從家裏跑出來私奔的吧。”
    “母親你又在說胡話了。”
    我和木文寅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