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3章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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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舍,分別的這天也還是到了。這兩天,簡陽想了無數種照片的使用方法,想了無數種對策,到底沒想過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小簡簡,別走嘛~”何軒抱著簡陽一隻胳膊,真恨不得把人綁了。
“我收拾東西呢,你能不能別拽著我?”
簡陽往行李箱裏放一件,何軒就丟出來一件。
“我說你,不幫忙別搗亂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簡陽終於拉上行李箱,這出門,又成了大問題:走兩步,退三步。
“司機等著呢。”
“坐著拿錢不好嗎?等會怎麼了?”
簡陽指了指牆上的表:“MD等倆半小時了!”
出了門,兩人還是依依不舍地膩在一塊,何軒在簡陽臉上猛地一啵,恨不得把人吸到肚子裏。
簡陽無奈地承受著對方的攻勢,表情卻在轉頭時突然呆住。
大門外,一對夫婦正以同樣呆滯的表情看向這邊。
簡陽一把推開身上的人,有些無措地開口:“爸、媽。”
簡母嘴唇顫了顫,想說什麼還是沒開口。
看門的大爺把大門打開,簡母這才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似是不敢相信般,上下打量了簡陽一遍,這才相信眼前的確確實實是自己兒子。
“你……不是去學校了嗎?”
簡陽正個人如墜冰窟,明明是正熱的時候,他整個人卻冷的有些打顫。
他望向站在後麵不發一言的父親,有些艱難地開口:“你們,怎麼來了?”
“有人送來一些照片,說、”簡母深吸一口氣,眼神轉到何軒身上,“說你跟男的在一起了?!”
“你告訴我,你不是有女朋友嗎?怎麼會跟男人在一起呢?”
簡陽見簡母失魂落魄的樣子,慌張著眼中不自覺地漫上淚水:“我,對不起。”
氣氛簡直跌至了冰點,何軒不知該怎麼開口,說讓簡陽父母進去坐下慢慢談,卻沒成想這句話直接像導火索一般點燃了簡母的神經。
“這麼大的地方,你就是、你就是為了錢!在這裏被包養、跟別人上床、給別人當陪玩的是嗎?”
簡陽的眼淚唰地下來:“我沒有!”
“爸媽從小就告訴你,砸鍋賣鐵也會把你供上去,不是為了讓你在這裏給有錢人暖床的!從小到大你想要什麼都給你買了,家裏也從來沒有缺過你錢花,你怎麼能、怎麼能……”
簡母說著悲從心來,再也說不下去,簡陽不知該怎麼解釋,隻能一遍遍地說著“我沒有”。
“跟我回去!”
簡母突然狠下心來,拉著人要離開,被何軒攔了下來。
“阿姨,您聽我解釋……”
“你走開!”
簡陽趁機甩開母親的手,可鐵板釘釘的事實,他著實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把有些被嚇到的何軒攬到身後,聲音低低的開口:“我跟何軒不是您想的那樣,我……”
哪知還沒說完,簡父突然暴怒,一掌箍到簡陽臉上,力道之大,直接把人扇倒在地。
何軒連忙去扶,剛到人身邊,簡陽臉上的掌印已然顯現出來,紅紅的血絲,直覆蓋了半張臉。
簡陽也有些懵,不知是頭暈目眩還是難以置信。
他是從小被寵到大的,就算小時候犯錯挨打,頂多也隻是媽媽給他背上來幾巴掌,力道輕的很,疼一會就過去了,父親從來沒打過他。
突然,鼻下傳來一道濕濕的觸感,簡陽伸手去摸,血滴子啪嗒啪嗒地滴下來,沒幾秒已是一手的血。
鼻子破了。
簡陽艱難地起身,用手擦怎麼也擦不幹淨,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的樣子。
簡母眼中雖有心疼,卻還是深吸一口氣放下狠話:“今天你選,是跟我走,還是看我撞死在這。”
“媽!”
“我讓你選!”
簡陽回頭看了看何軒,又看看簡母:“我跟你走。”
一切都像夢一樣地,何軒呆呆地望著簡陽的背影,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都不知離開多久了。
地上的血跡已經幹了,紅褐色的一灘,何軒突然有些幹嘔。
簡陽就在他麵前傷成那樣,他卻什麼也不能做。那是簡陽的父母,他已經沒有父母了,度過每個孤單的日夜的感受他清清楚楚,所以不能再剝奪別人擁有的權利。
隻是,要是剛才自己不攔他,讓他早點離開,興許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最終,何軒也不知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自顧自地回房間去了。
另一邊,簡陽踏上了回去的旅程。
坐在出租車上,媽媽遞給他一截紙,他胡亂地塞著,臉上幹涸的血漬結了塊,搞得他有些難受。半邊臉還是火辣辣的疼,簡陽靠在車窗邊看著窗外,車內一片寂靜,沒人說話。
“你要把我帶去哪,要開學了。”簡陽麵無表情,聲音也沒什麼起伏。
“你還想騙我嗎?”
他掏出手機,一臉不屑地翻出班群的消息:“沒騙人。”
“我行李還在何軒家呢,你們要把我送到哪去啊?”
“你還好意思提他?”
“我提他怎麼了,我們兩個正常戀愛交往,沒有你們想的那麼惡心!”
自從上了大學之後,他和父母的溝通就少了很多,興許是高中時期每次聊起成績結果都不歡而散,導致他現在和父母有矛盾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不太能好好說話。
簡父冷冷地開口:“去車站,送你去學校。”
“那我之前買的機票就作廢了,很貴的,夠坐好幾次車了。”雲淡風輕。
“那你就去機場,我跟你爸坐車。這學期我看著你,你就老老實實地在學校呆著,哪也別想去。”
簡陽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那種久違的、被禁錮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學習至上,一切他們認為不好的東西都將被摒棄。
“租房子也是要錢的。”
簡父簡母雙雙沉默,簡陽見狀嘲諷地笑笑:“沒關係,我有錢,我幫你們租啊。”
沒關係,我休了很久的學呢。
話到嘴邊,權衡利弊,還是轉了個圈,換了種氣人的方法。
“何軒給了我很多錢呢。”
簡母皺眉看著他:“以後別再見他了。”
“憑什麼?”
“你要氣死我是嗎?!”
簡陽張張嘴,歎了口氣,又轉過頭看風景去了。
最終,簡陽和父母順利來到了學校所在的省份。何軒確實把給他的房子準備好了,幹淨整潔,設備齊全,離學校也很近。
這一路上,他不知聽了多少嘮叨,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簡陽伸了伸懶腰,心道這一路,心情真是,壓抑地可怕啊。
替父母找了不遠不近的住處,父親住了兩天回去了,隻留下母親呆在這裏。
起初的時候,母親把他關在房間裏麵,什麼時候認錯就放他出來。
“你在裏麵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看能不能對得起我們,能不能對得起自己!”
“我也該反省一下自己,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把你教成這個樣子,讓你去做些下三濫的勾當!”
房門被猛地關上,母親的聲音透著幾分厭惡。
簡陽一個人窩在房間,整個人都被負麵情緒包圍。
生養二十年,難道連他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清楚嗎?就這麼不能相信他嗎?
真是自以為是,明明什麼都不了解,根本就是隻看自己想看的——根本就什麼都不了解!
簡陽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心中是滿腹的委屈。
我難過的時候你們在哪?我被人綁架的時候你們在哪?我染上毒品的時候你們在哪?我抑鬱至極難以脫身的時候你們在哪?現在我好了,你們才又帶著絕對的權威出來指指點點,是不是太過分了!
何軒,你不是非我不可嗎?你不是會綁人嗎?TM的有本事把我關起來啊,慫蛋!
與此同時,在見麵會熱度未消且大家心情都不太好的時候,陳喬念再次出手了。
一時間,吻照瘋狂在各大網絡平台流傳,即便公司盡力去壓,也依舊有難以熄滅的苗頭。
“快澄清啊,萬一影響到代言,你知道要賠多少違約金嗎!”
鋪天蓋地的電話打來,簡陽煩躁地把手機關機。
這風風火火的勢頭,怕是沒什麼用吧,明星本人的澄清,似乎向來沒什麼說服力。
令簡陽沒想到的是,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王奕帆居然出來說話了。
“這張照片是無意中大家開玩笑拍著玩的,不知道怎麼流傳出來了,請大家不要誤會,裏麵的吻都是借位而已。”
這算是,懸崖勒馬了。
總之,在這樣複雜的心情裏,簡陽再次開啟了校園生活。
新的專業,一切推翻從頭再來,同學都是不認識的人,偶爾碰上班裏幾個無賴,還要在耳邊說些不知所雲的混話,短時間內又甩不掉。隻是白天就讓人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回到住處準備休息,還要麵對母親無休無止煩人的嘮叨。
“別當同性戀了,那是不正常的,你聽我一句勸好不好!”
——姓何的,你死哪去了?——
“我這幾天的白頭發更多了,本來就睡不好,這下老的更快了,你看我的皺紋。”
——嗯?——
“你是真的要逼死我啊!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為什麼不來看看我?——
簡陽一個人悶在房間裏看書,學累了就站在窗邊看看外麵。他想著,不知道何軒在幹什麼,為什麼不來找他,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麻煩了。
“為什麼你們總是這麼討厭何軒呢?你當初住院,醫藥費大半都是何軒拿的,那個時候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我以為他是女孩子。”
“難道就因為他是男生,所以就不行嗎?”
“是的,就因為這個,不行!自古以來男人愛女人、女人愛男人,人的身體就是這麼構造的,男人喜歡男人,簡直是瘋了!”
“我這樣的有的是,隻是你沒看見。”
……
“我讓你現在就提分手!”
“我不提!”
……
“我就想看著你好好地安家立業,以後有個孩子好好生活下去,你非得讓我這麼擔心嗎?”
“我說過我不想結婚。我也一點不想要孩子,我不想他像我一樣這麼痛苦!”
“你愛怎樣怎樣!反正,我晚年的時候,不想被其他人在背後戳脊梁骨,我不想走親訪友的時候,別人看到我,第一個想法是我兒子是同性戀!”
……
“難道你所謂的麵子就那麼重要嗎?”
“是,就這麼重要!我寧願你痛苦,也不想你走上一條錯誤的路。”
“這不是錯誤的路,我愛他!”
“你魔怔了!”
……
要是沒有何軒的話興許你都看不到今天的我了,說不定我在很早之前就以另一張臉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簡陽心想。
可是他不能說,說了的話,母親就會更擔心,自己也就更沒有自由了。
這是一場折磨所有人的拉鋸戰。
這是一次雙向的洗腦。
“我可以掩飾好,讓認識的人不知道我喜歡男人,這樣就不會有人戳你的脊梁骨了。”
母親是心軟的人,也是倔強的人。
和他一樣,容易生活在想法的拉鋸戰裏,把自己困在中間使勁折磨。
簡陽能看出來母親那不肯讓步背後的動搖與怯懦。農村人是無法割舍掉親朋之間的關係的,而母親,又是絕不願遭人輕視的。這是非常困難的抉擇,如果要她成全自己,那就意味著剝奪孩子的幸福,但倘若要她退縮讓步,其困難程度簡直就像讓貞潔之人衣不蔽體、遊街示眾,可謂是剝皮剜心。
簡陽之前從來沒想過退縮,他是新時代的青年,絕不可能被過去陳舊的思想所束縛,他要追求自己的幸福,絕不會重複老一輩人的痛苦。
他堅持著自己的想法,直到他一朝不慎說漏了自己休學的事情。
母親一氣之下病倒了,加上之前鬱結於胸的怨氣,她的身體尤為虛弱。
躺在病床上,就像是一株在倒計時中等待枯朽的老樹。
母親也是苦命人,從小就沒了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就是生氣去世的,憂鬱過度,鬱結於心,得了癌症就此離開。
母親時常提起她,母親的母親去世之前很痛苦,每晚每晚地睡不好覺。
後來後媽來了,她更是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現在,又遇到了自己,這個從小把她拖累到大的人。
簡陽坐在病床前,握著母親說是砂紙也毫不為過的粗糙的手,心像是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他實在,實在不能讓母親走上和她的母親一樣的道路了。
他累了。
所以。
對不起,何軒,我不等你了。
作者閑話:
這波算世事無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