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有所求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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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爭身為當事人,對於事情的看法總歸有些主觀意見,所言或許有不盡不實之處。
    但是,大體而言,他所說的應該也是經得起調查的。
    一城之主的女兒為愛私奔,這種事情並不多見,必然會在平民中流傳很久。
    畢竟,底層平民攀上富家女一朝翻身的傳奇,這麼多年,鳴穀城也就出了這麼一例。
    洛之旬想不通的是,梁鴻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很多行為,處處矛盾,性格與行事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少城主,我兄弟二人在此坐了盞茶時間了,不知梁鴻為何還未出現?或者,他隻會在晚上才現形?”封琢放下手中的茶盞,出言問道。
    杯中茶水已經沒有熱氣了,封琢自端起茶盞就不曾喝過,佯做喝茶樣子而已。
    洛之旬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不知道沉浸在自己回憶中的象少城主是否發現。
    洛之旬對此表示懷疑,因此,他的符籙都已經準備好了,萬事俱備,隻待梁鴻。
    隻要他一出現,將之抓住,弄清楚他作祟的原由,此事就可迎刃而解。
    象爭聞言,也是納罕道:“奇怪,梁鴻那廝往日是每日都會出現的,今日不知何故,至今還在龜縮。”難道是怕了今日新來的兩位道長?
    若果真如此,說明也是梁鴻命數已盡,府上恢複平靜指日可待了。
    想到此處,象爭對封琢和洛之旬的態度陡然一變,不再是原先可有可無的模樣了,連望向他們二人的目光都熱切起來。
    找不到梁洪,事情一時間陷入僵局。
    梁鴻一天不出現,他們就一天抓不到他,於城主府是好事,可是他們二人羈留於此,可不是為了給城主府做客卿的,他們的目標是出城。
    可惜,解決不了城主府的鬼患,他們也不好就此提條件讓他們大開方便之門啊。
    洛之旬有些發愁,忽然靈光一現,出言道:“不知,少夫人在何處?那梁鴻作祟既是起於兩位新婚之夜,想必,他對少夫人應當是有所求的。
    若能與少夫人當麵一晤,或許,我等可以找出蛛絲馬跡,將梁鴻逼出也未可知。
    不知,少城主意下如何?
    若少城主覺得有失妥當,就當我從未提過此事。我等也可以在此稍留,靜候梁鴻出現之機。”
    象爭當然想盡快將梁鴻除之而後快,當然不會介意如此小事。
    況且,九丘多為海族,民風比之海外開放,象爭又是不拘小節之人,對洛之旬提出的辦法也是深感計妙,忙不迭地請人去將少夫人喚來,同待嘉賓。
    不多時,少夫人攜兩侍女出現在正堂外。
    夫人年約二十餘,天資精耀,靈眸絕朗,身穿青霜之袍,雲彩亂色,非錦非繡,不可名狀。頭梳靈蛇髻,散發垂落至腰,戴九雲夜光之冠,腰間懸有六出火雲之佩,係以垂鳳文華之綬。
    一眼望之,神仙中人不過於此。
    可見,梁鴻與象爭一見傾心並非沒有道理。
    少夫人貌美非常人可比,此時美人麵帶愁緒,弱不勝舉的姿態更惹人憐愛。
    象爭趨步上前,雙手攙著夫人在主位落座,為她介紹在座的兩位道長。
    雙方見禮後,象爭道出請她來此的原因。
    紀娉點頭,望向封琢道:“封道長,不知您想詢問些什麼?妾必據實以告,言無不盡。”
    封琢想了想,問道:“不知梁鴻糾纏夫人時,可有與夫人說過什麼話?”
    紀娉搖搖頭,道:“他不曾在我單獨一人時現身,隻有我與夫君在一處時方會現形。”
    此言一出,封琢也不知說什麼好。
    人鬼殊途,梁鴻此舉,分明是怨憎妻子別嫁的嫉妒之舉。
    否則,怎會見不得妻子與後嫁的夫君同處一室呢?
    洛之旬將此猜測說出,誰知得到了象爭的否認。
    “道長有所不知,初時梁鴻鬼力低微時,鬼語不能為陽世人所聞。我曾請道士書殮文通鬼,以期知其所求,達其心願已慰亡魂。
    可惜,並未得到他反饋的隻言片語。幾次通靈未果,我也不再嚐試與其溝通了。”
    洛之旬覺得很奇怪,梁鴻的行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說是傷情,他又不願意與紀娉獨室而處,說是有所求,又不願意與府中人溝通,說是為惡,他也不曾取人性命。哪裏都是奇怪。
    洛之旬按照一般鬼魂作祟之由來解決此事,就此遇上了難題。
    不過,此路不通,還有別徑。他就不相信,區區一隻野鬼,還能阻了他出城之路。
    “少夫人,方才少城主已經大略將梁鴻生平告知於我。不過,不同的人所處位置不同,對同一件事的看法並不相同。所以,我想看看,在您眼中,梁鴻事一個怎麼樣的人。”洛之旬初聞梁鴻事,就覺得這個人可能精分了,想從他的妻子處入手,得到的第一手資料可比象爭之言要準確得多。
    真正了解一個人的行為處事,才可以從中判斷出一個人的性格與思想。
    對於梁鴻這個人,紀娉可謂感慨良多。
    “梁鴻是我少年時傾慕的君子,是我淒涼婚姻的源頭。一人兩麵,我不知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婚前,他是旁人眼中不因人熱的清高之士,不願占人分毫便宜。
    我聽他說,他的親族在他的少年求學途中,提供了錢糧衣物,對幼年失怙的他照顧非常。
    因此,他曾經發願,及冠後必將親族作血親供養。後來,過如他所言,他對旁人冷眼相待,對親族照顧有加,所得全部供給族裏,自己分毫未留。
    我們夫妻日常用度,都是我當日從家中帶出。
    我神遊資財時,他雖無噓寒問暖之態,待我也算相敬如賓。可我一朝財盡,他就開始對我冷眼相待了。
    他不知從哪聽來的教妻之道,要求我勤儉持家,對待他還要像敬神那樣,舉案齊眉。
    不知何故,此乃我家中秘事,供奉他用飯時,也無旁人於彼,偏偏傳得人盡皆知。
    四鄰坊間開始傳揚他禦妻有道,德高才隱之事。
    因此,鳴穀城中有許多豪門望族來邀,不為客卿,便為座師。
    於此同時,我家教盡失低入塵埃之態也傳到了父親耳中。
    父親私下派人傳信於我,梁鴻是個當麵君子,背後小人,非為良配。
    若我執迷不悟,終有一日會被他利用殆盡,身死道消。為防我牽連家族,此後不許我再以長海紀家女自稱。
    可我當時雖身陷泥淖,但一葉障目,一心自欺欺人地以為,等日後梁鴻才華盡顯,終能一飛衝天。那時,也可以證明我的眼光沒有錯,並沒有所嫁非人。
    憑著這一股堅持,我與家族斷了關係。但是梁鴻得知後,並沒有改變他對我的態度,反而變本加厲地開始折磨於我。
    這種折磨不在於身體,而在於精神。
    在他日夜潛移默化中,我開始懷疑我的自己的出身,懷疑自己的才能,懷疑我自己是否有盡力於妻道,是否為他親族顯達而奉獻。
    我已經徹底被他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回首往事,那一段時間在現在看來簡直就像是地獄。
    幸而,未等他徹底將我折磨至瘋魔,他倒自己先病了。
    拜他所賜,家中並無錢糧以付藥資。不久,他就撒手人寰了。
    後來,我渾渾噩噩地開始為他守孝,一時想了結自我隨他而去,一時又覺他罪惡深重,不足以為人丈夫。
    他的親族在他死後除了頭七那天來燒了些紙,旁的再沒有什麼動作了。
    他的一應身後事,下棺哭喪招靈建塋,所用銀錢之地,全都是我抵賃而來,全無他親族幫手。
    思及他生前對親族的百般照顧,連我也要退一射之地。再觀他親族所為,豈是一句忘恩負義可以說清的。
    不過,我對他親族也無甚感情,隻作陌生人罷了。
    後來,我於街市賣花,被少城主認出,他憐我孤苦無依,就求娶於我。
    彼時我心若死灰,生無所求,欲隨波逐流。因此,答應了婚事。沒想到,反而給少城主招來如此禍事,是我對不起他。”
    封琢與洛之旬聽完唏噓不已,象爭更是憐色外露,若是沒有外人在場,說不得要將夫人摟在懷中,好生安慰安慰。
    洛之旬聽過以後,發現不管是梁鴻,或是象爭,又或是紀娉,他們口中,與梁鴻有密切關係的,除了他們幾個,還有一個從不曾出現過二點共同體——梁鴻的親族。
    從此處入手,或許就可以解開梁鴻化鬼為禍的原因了。
    洛之旬將他想到的這點提出,獲得了象爭的大力讚揚。
    象爭用力一拍桌子,大聲道:“果然,兩位道長與我之前所找的道士不同,可以說是一針見血。如此醒目的目標,隱藏在眾目睽睽之下,偏偏從來沒有人想到過。
    我看,梁鴻親族中,必有他不能言之於口之事。
    事不宜遲,在下這就派人去調查梁鴻的親族。
    兩位道長,不若在敝府稍盤桓幾日,我府中也還有需要仰仗兩位道長之處。
    待此事水落石出,將梁鴻繩之於法,我必以重禮相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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