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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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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狂的男人被拖了出去,鎮民們擔憂的看著“顧憐”一手擎住防護罩,一手捂住傷口。
    “仙長。。。。。。”鎮長上前,他方才就讓人去藥鋪取了藥來,此時正幫“顧憐”小心的敷上。
    就這樣,“顧憐”帶著傷又撐了兩天,期間不間斷的有鎮民前來送水送食,可是獨自撐起這樣的防護罩實在太費靈力了,何況“顧憐”還帶著傷。
    此時,防護罩上已經落了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層惡鬼,並且還有惡鬼源源不斷的落下,一個受傷的“顧憐”如何能單手撐的住。
    於是在防護罩第三次往下壓之時,鎮子裏的恐慌情緒開始升溫,不少人前來問顧憐能不能開個口子,讓他們出去別的村鎮避難。
    防護罩外麵厚厚一層惡鬼,哪裏出的去,且事情十分蹊蹺,這些惡鬼隻圍著廣濟鎮轉悠,並沒有去別處的意思。
    “大家再忍下,明天就會有人來救你們了。”“顧憐”一次又一次的解釋。
    可是鎮民們不領情了,紛紛尖叫著,咒罵著,指責著。。。。。。
    “你不是神仙嗎,神仙怎麼就不能解決幾個惡鬼?”
    “若不是你弄這什麼防護罩把我們困住,我們早就離開這裏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
    “你就會弄這個罩子嗎,沒有別的法術了嗎?”
    “你的援兵怎麼還沒到,該不會是不來了吧?”
    “要是明天沒人來可怎麼辦?”
    “。。。。。。”
    “顧憐”已經筋疲力盡了他甚至站不住了,隻能單膝著地,拚命撐起防護罩。
    他也無法和人們解釋,他的靈力有限,隻能撐起這一片防護罩,再無法施展別的法術了。
    那樣隻會引起更大的恐慌。
    司徒無憂氣得不行,說:“他們怎麼能這樣,你明明盡了全力了,他們卻要把責任都推到你頭上。”
    顧憐淡然說:“不怪他們,他們隻是害怕而已,你瞧之前他們不是送水送飯了嗎,他們不是無情的人,隻是恐懼讓他們不知所措。”
    司徒無憂驚訝的偏頭看顧憐:“顧宗師。。。。。。”
    “嗯?”
    “你為了保存靈力,連自己的傷都沒有治嗎?”
    “嗯,皮肉傷,不要緊。”
    “顧宗師。。。。。。”
    “嗯?”
    “沒什麼。。。。。。”
    就是感覺你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眼前的“顧憐”終於撐不住了,他的手已經兩天多沒有放下來過,現在終於再也沒有力氣了,隻能弓著背,用脊梁去撐起那片防護罩。
    人們更加恐慌了。
    從一開始的抱怨、謾罵,到後來有人上去對“顧憐”推推搡搡,差點毀掉防護罩。
    鎮長老淚縱橫:“仙長,快想想辦法啊!”
    “顧憐”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如紙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他咬咬牙,說:“還有一個辦法。”
    鎮上的人突然看到了希望般,無比期待的等著他說。
    “顧憐”長歎一聲說:“有一個陣法,可以增加防護罩的強度,讓他撐得久一點。”
    “有多久?”
    “足夠久。”
    “那你快弄啊!”
    “顧憐”閉上眼睛,哀傷的說:“我需要一個八字全陰的人做媒介。”
    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半晌,鎮長問:“那人最後會怎樣?”
    “顧憐”沉默了一下,說:“我會盡力護住他。”
    眾人又沉默了。
    司徒無憂也震驚了,以一人之命換全鎮人的性命。
    殺一人,保全部。
    還是一起去死。
    或許局外人會說什麼顧全大局,犧牲少數人成就多數人。
    說什麼值得。。。。。。
    可是若是讓說話的人親手要了那個人的命呢?
    又有幾個人能下得去手。
    如此一番,便是要背上殺人的惡名。
    司徒無憂的心提了起來,他沒有問顧憐是怎麼做的,他拳頭在體側緊握,緊張的看了下去。
    最終人們七嘴八舌地扒拉起了彼此的八字,終於有一個人符合。
    肥胖的女人尖叫著:“你個不要臉的,先是強要了我的女兒,現在又要我的兒子嗎!”
    八字全陰之人被鎮民揪了出來,正是那個一臉茫然,一直在照顧姐姐的小男孩。
    這次沒人幫圍觀了,惡鬼就在頭頂,密密麻麻遮住太陽,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時候人們哪裏還顧得上這是不是一個無辜孩子的生命,隻要能把他們從這裏救出去,幾個孩子也能舍出去啊!
    小男孩走到“顧憐”眼前,“顧憐”彎著脊梁,剛好能和他平視。
    “仙長,你很累嗎?”小男孩輕輕撫摸著“顧憐”的脊梁。
    他又看見了“顧憐”染血的腹部,那血已經變成暗褐色,在沒有新鮮血液流出來,不知是止住了,還是流盡了。
    “仙長,疼嗎?”小男孩眼中盡是心疼。
    人群中有人輕輕啜泣,也有人小聲催促。
    “快點吧,早晚都得死。”
    “防護罩快撐不住了,快動手啊。。。。。。”
    “。。。。。。”
    字字誅心。
    小男孩似乎懂了點什麼,他環視一圈那些圍在他和“顧憐”周邊,又不敢靠太近的鎮民。
    有那麼多熟悉的麵孔,熟悉的人。
    給他做過衣服的孫阿婆。
    給他糖吃的月姐姐。
    和他一起在泥裏玩的小夥伴。
    每天都會笑著和他打招呼的周老伯。
    他們全都遠遠地看著他,眼中有傷痛,可竟然還有些期待。
    他們都想讓他去死。
    他看到了肥胖的女人,那是他的繼母,孩子怯怯的叫了一聲:“娘親。。。。。。”
    胖女人老淚縱橫,邊哭邊說:“我命苦啊,我嫁到鎮上沒幾日就死了老頭子,留下他前婆娘兩個孩子苦苦拉扯,原本以為能留個兒子養老,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們一個都不給我留啊!!!”
    孩子眼中泛起淚花,伸出手想去抱抱自己的繼母,這個繼母雖然平時對他和姐姐又打又罵,但還是不希望他們出事的,或許她心中真的有那麼一份——
    “你們想要他的命我不說什麼,但好歹得給我留點養老的錢吧!我的命好苦啊——”
    愛吧。
    男孩伸出去的手頹然落下。
    果然還是癡心妄想,他的繼母哭的如此賣力,原來是為了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可自己的命值幾個錢呢?
    他轉頭看“顧憐”。
    “顧憐”從懷裏掏出所有的錢,念了句什麼,扔給胖女人:“這裏的錢足夠你安度餘生,但是我在上麵設置了牽絆,你隻有好好照顧女兒,才能從袋子裏取出錢來,否則一文錢都得不到。”
    胖女人瞬間如同被扼住喉嚨的鴨子,她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而後她站起身子,把錢袋揣進懷裏,匆匆往女孩養傷的小屋跑去。
    小男孩突然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說:“謝謝仙長幫我姐姐。”
    “顧憐”將小男孩護在懷裏,輕聲問:“孩子,你相信仙長嗎?”
    小男孩認真的說:“相信。”
    “顧憐”低頭看他黑漆漆大眼睛中的堅定,終於忍不住一滴眼淚滑下,落在孩子的眉心。
    小孩在自己眉心擦了一下,又給“顧憐”擦了擦眼淚,說:“我不怕死啊,仙長,我可以救這麼多人,閻王爺也會感動,讓我投個好胎的。”
    “顧憐”哽咽:“你不會死的,別怕。”
    小男孩點點頭:“嗯,我信仙長。”
    “顧憐”不再多說,他盤腿坐下,讓孩子坐在他的腿上,拈了一個指訣,而後渾身突然起金光萬丈,待他再睜開眼睛,眼中也是金色光輝。
    他沉聲道:“至陰至陽,至善至惡。。。。。。。天理天道。。。。。。畢生修為換蒼生。。。。。。”
    長長的一段咒語念完,他似乎用盡全力吼了一聲:“陣起!”
    霎時,金色五芒星大陣平地而起,強有力的靈力衝擊夾雜著至陽的氣息狠狠地擊中防護罩外的惡鬼們。
    惡鬼怪叫著想要逃離,可是小男孩至陰的氣息在陣眼中,這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吸引,於是他們情不自禁的全往陣眼處湧去,陣眼處的氣息至陰,卻又是至陽攻擊最強悍的中心,惡鬼們走火入魔般的前仆後繼,如同飛蛾撲火。
    小男孩至陰八字的作用就在這裏,他要承受所有惡鬼的陰氣和煞氣,他隻覺頭頂發麻,渾身冰冷,他閉上眼睛,承受著巨大的死亡恐懼。
    可那寒冷的死亡的感覺並沒有如期而至,反而是一股溫暖的氣流從自己小腹處騰然而起,他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低頭看著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握著一顆圓形的,散發著淡淡金光的東西,正緊緊貼著他的丹田。
    小男孩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是覺得暖洋洋的。
    司徒無憂卻驚叫出聲:“顧憐你瘋了!”
    他剛剛看見了什麼!
    “顧憐”將手伸進自己腹部的傷口,生生的把自己的內丹扯了出來!
    內丹是一個修士最重要的東西,失去內丹的修士無異於失去生命,好一點被救回來,尚能當個病弱凡人,但大多數都會死的很慘。
    可“顧憐”在自剖內丹之時卻沒有半分猶豫,他在用自己畢生修為護住那個孩子。
    司徒無憂突然想起了顧憐那滴眼淚,原本隻以為他是在心痛小男孩,現在想起來,那悲傷或許是給他自己的。
    他抱了必死的心。
    在這小鎮上,所有人都將希望寄予他身,卻沒有人為他心疼,為他落淚,於是他便提前為自己哭一哭。
    後來眾修士趕來,一起除掉了惡鬼,鳳鬆眠帶著一眾大乘期修士合力補上了無間之門的縫隙,那些惡鬼滾回去繼續受百世千回的苦,江晏拚了全身的修為,專心致誌的治療顧憐一人。
    再後來——
    “你內丹受損嚴重,江門主用了全力,也隻能保住一部分,好在整個過程中,你治療係的靈脈幾乎未用,還算暢通,所以能繼續撐起內丹運轉,但是也因此攻擊係修為全廢,也因此才有了江門主托我為你尋靈藥一事。”司徒無憂低聲把整個事情串在了一起。
    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隻是在平鋪直敘一個故事,可是他的神情卻並不好過,甚至已經蹲在了地上,手指無措的畫著圈圈。
    方才顧憐的一切他感同身受,痛苦、難過、絕望,還有一絲絲委屈。。。。。。這些情緒放大了數倍砸在司徒無憂心上,砸的他心肝脾肺腎都在顫抖著反酸,他活了這麼多年有兄長有父母在上麵撐著,從來都是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天賦極高,修行也沒有費多少勁,九九八十一劫修行成天尊,也沒吃太多苦,畢竟管事兒的是他親哥,多少能放點水,隻是這次把親哥的葡萄樹挖了,才被加了個糟心的情劫,還特地讓他二十歲就死回天上去繼續享福。
    可是顧憐呢,他的上麵有誰為他遮風擋雨嗎,有誰為他操心勞力嗎,有誰哄他愛他疼他不讓他受一絲絲委屈嗎?沒有。
    他隻能自己撐著,自己吞下,在深夜百轉千回的寂冷中默默消化,誰也不知,誰也不問。
    司徒無憂眼前漸漸模糊,不為這些委屈,更有。。。。。。他自感受到那些負麵情緒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堅定不移的信念。
    顧憐救人的信念,從來沒有因為鎮民的不理解和傷害而動搖分毫,他十分分的清什麼是該做的事情,什麼又是重要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感受排在了最後。
    他的顧宗師,好像還真是不太聰明的樣子啊!
    但又那麼的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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