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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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清水鎮的事情徹底解決了,眾人沒有理由再待下去,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飯便和吳先生告別了。
由於前一夜司徒無憂的手藝得到了暴風般的吹捧,他便起了個早,蒸了一鍋熱氣騰騰的花饅頭,小兔小豬桃子蘋果梨的造型栩栩如生,陶然半夢半醒間就循著香味過來了。
饅頭麵發的時間剛剛好,加了雞蛋和糖,又香又甜又軟,陶然感歎:“跟著師尊從未吃過這麼好吃這麼漂亮的饅頭。。。”
這話恰好被洗漱整齊前來的顧憐聽見,司徒無憂便看著顧憐隱忍的表情笑了好久。
顧憐:徒弟已經徹底不是我的了。
離開的時候,一行人受到了鎮民們的千恩萬謝,為了避免這些可憐的人跪到村口,他們便就地禦劍離去了,惹得鎮民齊聲高呼神仙降世。
司徒無憂心中滋味萬千,抬眼看顧憐,這人依舊一副與世無爭的清冷模樣,可是司徒無憂知道,他的內心溫暖極了。
一行人往北飛,兩日後便到了京城,他們要做的事隻剩下一件,將蘭草兒一片殘魂帶給賀平,徹底了了這段因果。
京城繁華熱鬧,和清貧安寧的清水鎮天壤之別,這裏的道路寬闊平坦,可供八九輛馬車並排行駛,道路兩邊亭台樓宇,美輪美奐,各種商鋪酒肆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陶然不是第一次進京,依然從內心發出感歎:“真好,真有錢啊!”
南竹、夭夭和金豆豆卻是第一次來,充滿了好奇和驚歎,還有不解,為什麼司徒無憂那麼愛玩的人,從來不來京城?
不過這幾人都是司徒無憂的心腹手下,平日裏笑笑鬧鬧也就罷了,這種一看就藏著司徒無憂心事的問題,他們絕對不敢問,這是做手下的分寸。
司徒無憂嘴角微翹,但顧憐總覺得他笑的牽強,他心思最是細膩,從提到要進京,他就感覺到司徒無憂明顯的話少了,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地方。
但他不好開口問,畢竟不是很熟,於是他沒有多做逗留,當日便打聽了幾個人,找到了賀平的住處。
賀平自從娶了高官家的小姐,便一路青雲直上,三十年間,已然升到一部尚書之位。
這天他陪家人去寺裏燒香回來,安頓好家人後,便到書房處理公事。
他如往常一樣屏退隨從,進入書房便關上門,而後往案桌前走去,隻是今天他關上門剛一回頭,便嚇得癱倒在地,雙目圓瞪。
往日他最喜歡的雕花紅木太師椅上,赫然坐著一個嬌俏的紅衣女子。
那女子,竟是三十年前被他拋棄後自殺的蘭草兒。
賀平頓時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沿著脊柱竄上頭皮,他不可思議的看著蘭草兒,心想莫非是冤魂索命。
可那蘭草兒隻是靈魂碎片,癡癡傻傻,不明所以,她歪著頭盯著賀平看了好一會,直覺認出了她曾深愛的人。
她意識混沌,隻記得相愛相伴的時光,於是從椅子上跳下來,笑嘻嘻的向賀平走過去:“平哥哥,草兒好想你呀~”
賀平如何受得住此等刺激,當即兩眼一白,昏了過去。
如此這般,一連七天,蘭草兒都會在賀平常去之處靜靜等他。她明明不是惡鬼,明明隻剩愛意,可那賀平卻總覺得那是冤魂索命,幾日下來嚇得瘋瘋癲癲,瘦如枯槁,可真是諷刺極了。
這便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那賀平此生愧對蘭草兒,翻臉無情,害人致死,虧心一輩子,終日惶恐不安,他每月陪家人去寺廟上香之時,都會祈禱蘭草兒的鬼魂不要找上他,卻從未祈禱過蘭草兒托生個好人家。
於是蘭草兒失去了最後一縷度化之力,化作厲鬼,為害人間。
靈魂碎片隻能撐七天,第八天早晨日出之時便消散了,她做惡多端,入不了輪回,這便是徹底消散於天地間了。
司徒無憂一行人心中都很不是滋味,這件事如同一塊大石,將眾人心中壓的喘不過氣來。
但司徒無憂不曾後悔將那蘭草兒劈的魂飛魄散,她既成厲鬼,害人無數,天地間便容不得她,隻是總覺得那賀平才是罪魁禍首,不該如此輕易放過,可說到底,那賀平就是個拋棄舊愛的人,且留下錢財,沒有把蘭草兒逼上絕境,一切都是蘭草兒自身的選擇,沒有哪條法度規定嫌貧愛富該死,拋棄舊愛該死,隻有道德上的譴責罷了,賀平其人縱然可恨也罪不至死,這就更叫人牙癢癢了。
顧憐說:“所謂公正,就是要拋卻個人情感,按照法度處理,人間有人間的法度,修真界有修真界的法度,司徒門主的心情我理解,但還是不要隨性行事,有失公允。”
南竹聽不下去了:“如此惡人,難道要留他不成,顧宗師怕天理報應,我可不怕,我這就去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顧憐偏頭看她,墨黑的眼睛黑白分明,清冷逼人,南竹突然就覺得自己氣焰矮了半截,雖然氣鼓鼓的,可再也說不話來。
顧憐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陶然:“去吧。”
陶然恭敬領命,風馳電掣的去了。
第二日,當朝二品大員賀尚書搬出家中多年所藏,在京城開了六家善堂,專門接收無人照料的老人,孤苦伶仃的孩子,無家可歸的女人,並承諾讓孩子們入學受教,直到成年。
七日後,清水鎮鎮長接到上級指令,清水鎮及周邊受波及村鎮免除三年賦稅,兒童免費入學,鰥寡孤獨者由朝廷贍養,與此同時還有一大筆銀子撥下來。
半月後,賀尚書辭官,終日粗衣布鞋,吃齋念佛,在善堂忙上忙下,為老人端屎端尿,毫無怨言。
司徒無憂:“法度竟是如此規定的?”
顧憐:“不,這便是我的私心了。”
司徒無憂笑了。誰也不是聖人,或者即便是聖人也不能做到完全公正毫無私心。顧憐不違法度是他的品格,私下讓陶然化為仙人一番恐嚇讓賀平行善贖罪,不僅讓無情之人得到了懲罰,順便造福了一方百姓,這才是上上之舉。
也是最善良的私心。
化惡念為善舉,最是人間不易。世人皆在稱好,而顧憐內心,真的會開心嗎,不見得吧,旁人盡可如南竹一般隨意發泄仇恨,快意恩仇,仿佛切了剁了那個渣男,蘭草兒的冤魂便能安息,一切的苦痛便能相抵,可顧憐不會,蘭草兒已然魂飛魄散,殺了賀平不過是多了一個亡靈,單純的情緒發泄沒有任何意義,即便是鬧得眾人皆知,用不上兩個月,眾人又會將這種義憤填膺淡忘,換另一個飯後話題,人世間的渣男並不會因此減少,受苦難的女子也並不會因此得到救贖,細細算來,意義何在。
司徒無憂相信顧憐是想弄死賀平的。賀平自有因果報複,輪回之後有一世苦果,如今行善贖罪,其實或可洗刷他一身罪孽,求個安穩來世。
可能讓人憤憤不平,可是最終想來,既幫了數以萬計的窮苦百姓,又度了一個肮髒的靈魂,如此方是大愛。
司徒無憂隻覺得顧憐更有趣了,也更——惹人心疼了。
離開京城時,司徒無憂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又能開玩笑耍賴潑皮了,便問顧憐要去哪裏。
顧憐想了想,說:“煉魂陣一事疑點太多,結陣之人是誰,又為何設此陣害人,都是未知,我想查下去。”
司徒無憂:“你打算從哪裏查起?”
顧憐默然。
竟是毫無頭緒。
“煉魂陣破,設陣之人必定遭到反噬,這人肯定是個修士,我便從近期受傷的修士開始查起。”顧憐想了想說。
這是最無奈的方法了。
司徒無憂笑嘻嘻的說:“那我便陪你查下去,走吧,我們去如今修士最多的地方。”
顧憐心下了然,眼下修士最多的地方就是散仙秘境出現的那吉裏沙漠了,隻是山高路遠,即便是禦劍也需半月時間,怕是他們等他們到了,大家都散了。
他一說,司徒無憂就拍拍胸口保證到:“如今我和顧宗師共患難,是生死之交了,也沒什麼不能讓你知道的,南竹!”
南竹陰著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司徒無憂身邊。
顧憐:“?”怎麼就生死之交了?
陶然:“南竹姐姐有加速靈器?”
司徒無憂哈哈大笑:“說出來挺不好意思的,我們平時都是騎著南竹闖天下的哈哈哈哈哈。”
陶然:“什麼?”尚未從他們竟然騎個姑娘的荒謬信息中反應過來,便見那妖嬈的南竹往前一步,身體急速膨脹,隨即一聲咆哮響徹雲際。
陶然尖叫:“師尊,那是什麼?!”
顧憐瞳孔驟縮,神情像冰一樣冷,吐出二字:“燭龍。”
而後又覺得不對,偏頭對司徒無憂說:“不完全態?”
天際橫亙的,赫然是一條身粗體長,凶神惡煞的燭龍,黃色的眼球突出,蛇一般的細瞳透出凜凜惡寒,青黑色的鱗片寒芒盡顯,令人肝膽俱裂,十分恐怖。
司徒無憂讚賞的對顧憐說:“顧宗主好眼力,南竹不是燭龍直係,她的母親是人類。”
顧憐心下了然,那自然了,不純粹的血統,在氣勢上自然要少了幾分,不過這已經夠震撼的了,燭龍是上古神獸,世所罕見,顧憐也隻是在書中見過,虧得他過目不忘天資出眾,才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來。也難怪南竹在清水鎮聞到惡心的氣息時,司徒無憂會斷定是惡鬼而不是妖物,燭龍半神半妖,南竹是不完全態,當為萬妖之首,隻會覺得妖物美味。
顧憐麵上不動,內心風起雲湧,驚濤駭浪。
司徒無憂,到底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