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轉眼又入了秋，郎老板越來越喜歡躺在太妃椅上曬太陽。
    我心裏大概明白像他這樣的身份，偷得浮生半日閑是肖想了許多年的念頭。如今大仇得報，能做個風月閑人是再好不過了。
    郎興枰提過要風光迎我進門，我倒沒有他那樣的想法。我給他說兩個人能湊到一起，簡簡單單過日子，這便夠了，其他的委實無關緊要。
    郎老板沒再說什麼，隻是平日裏對我和韓倫敘的照顧更細致了些。
    他後來又陸續將後院裏的侍妾遣走了，這倒不是我主動要求的，我心裏確實有點在意男人三妻四妾，但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不能這麼善妒，起碼麵子上得做到寬宏大量。
    快入冬時，北方傳來了戰事。烏支軍勢如破竹，連攻鄞國數座城池，直至仲冬，八百裏加急傳來的不隻是烏支連戰連勝的消息，還有他們要求郢國割地賠款的要求。
    右眼皮一大早就跳個不停，我貼了張小紙片在眼皮上撐著，招來了韓倫敘的無情嘲笑。
    我沒有理他，反正小破孩是不會知道這個土辦法的妙處。
    待我快轉悠到正廳時，老陳頭忙迎了過來，壓低聲氣說：“夫人暫莫入內，老爺正麵著貴客。”
    “哪個貴客？”我問。
    老陳頭將我扶到一邊說：“是今上。”
    我頓時恍然，怪不得我右眼皮盡早一直跳個不停，逍遙日子還沒過得幾天，沐連璋就給郎興枰找事來了。
    我還沒正式與郎興枰過堂，尚算不得正妻，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探聽他們的談話內容，但我知道肯定是跟北方戰事有關的。
    話了，我見郎興枰親迎著一個年輕男子走了出來。剛跨過門檻，那男子朝我一望，我們四目相對，他笑了笑，轉臉問郎興枰：“這便是紀氏？”
    郎興枰點了點頭，朝我介紹道：“這便是皇兄。”
    我趕忙扶了一禮，“民女拜見聖上。聖上萬福金安。”
    天子看起來和眉善目，不像那種苛虐暴戾的昏君，眉眼之間與郎興枰有幾分相似，長相雖不及後者俊朗，但眉眼更顯淩厲威風。
    沐連璋抬手，“我此次見的是兄長不是臣屬，不必拘禮。”
    說完就走，他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我，想來是因為我長相太過普通，清秀有餘，但難以劃入絕色一列。
    我猜沐連璋肯定是覺得我配不上郎興枰，但隻要郎興枰沒有這個顧慮，我才不會自取其辱地將自己的短板拎出來任人指摘。
    送走了沐連璋，郎興枰抱胸歎了口氣。
    我問他：“今上想讓你領兵止戰？”
    郎興枰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你又知道了？不可隨口妄言。”
    我咬了咬唇說：“還想瞞我？他肯定是來攛掇你去戰場的。”
    郎老板笑了笑，一把摟住我，“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啊。”
    “不去不行嗎？”我歎了口氣，壓下了滿心苦澀。
    “朝中已無將才。”
    “你去又能改變什麼？”
    “我此去需要扭轉敗局。”
    我捧著他的臉，有些怕了，“他猜忌你了？”
    郎興枰悶悶嗯了一聲，便摟緊了我。
    伴君如伴虎，從來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