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寒時一覺睡到傍晚才醒，坐著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向來把自己照顧的很好，幾乎沒怎麼在這種小塌上睡過覺，此刻有些腰酸背痛。不用說，形象也是大打折扣。
    因此青木進來的時候，便看見應道長臉色有點臭。
    蠱雕也不見了，估計是出去覓食了。
    青木熬了些中規中矩的湯藥，一點點喂給冉遺。課昏迷的人哪有那麼容易配合，所以青木喂三口，隻進去一口的量。
    青木喂的有耐心，應寒時看的沒有耐心。
    他大步走過去，“怎麼跟個小娘們一樣……”他劈手接過青木的碗，左手一個用力，卸了冉遺的下巴，一碗湯藥差點連碗都塞進去。完後，他左手一抬，又給冉遺接了回去。
    把碗拍到冉遺的胸口，這操作差點驚掉了青木的下巴。
    應寒時活動活動身子，感受到綠曈就在身邊，好像沒什麼事的樣子。他又把目光看向了床上的冉遺。
    他理好頭發，踱了過來，兩指兀自搭上冉遺的腕間。
    罷了，微微皺起了眉，這個小道士……
    青木看見應寒時的樣子，以為又出了什麼變故，道：“應道長，可是師父他身體怎麼了嗎？”
    應寒時看了他一眼，“無事，他好的很，估計明天早上就醒了。”
    他轉身走了出去，準備去找綠曈問問，它身體有沒有什麼異樣。有了一隻飛屍，應寒時感覺現在走路都是鼻孔朝天。
    剛出門，就發現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大且穿著道袍的影子，應寒時下意識認為這就是自己的屍煞。畢竟青雲觀的道士，一個個就像營養不良一樣。
    他還未出聲，麵前那個高大身影便轉了過來，一雙紅瞳尤其明顯。
    應寒時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那個蠢師弟將屍煞放在這邊了，繼而又想到過不了多久那個跟屁蟲又要跟過來的時候，臉色微微有點沉。
    他和紅瞳之間並沒有什麼話可說，當初應寒時一手把它送到了應寒夜身邊，現在，他們之間的牽扯也就是應寒夜這層關係。
    他隻是瞥了紅瞳一眼，便繞過它去找綠曈，紅瞳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憤憤不平。它的命運，因為這個人，從此走上了另一條路。
    青木從後麵走出來，有些怔住，不知道紅瞳在這裏幹什麼。
    說來奇怪，綠曈和紅瞳相差不大，可是他卻能一眼分清楚這兩隻僵屍。可能綠曈身上戾氣較重，而這隻僵屍身上，較為平和。
    青木拽了下它的衣袖，紅瞳垂眸看向他。
    青木不懂殄文，也不知道怎麼問它到這來幹什麼。隻能動手，胡亂的比劃著。
    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然後紅瞳從袖袋中掏出青木之前留下的傷藥。那傷藥的青瓷瓶被擦的鋥亮，月光下反映著不一樣的光華。
    他後知後覺的去看紅瞳臉上的傷，那裏已是完好如初。青木接下青瓷瓶，指了指月亮，意思是“你今晚不去吸月華嗎？”
    紅瞳搖搖頭，實際上它已經很久沒有吸食月華了，自從成為屍煞後。
    紅瞳眸中精光一閃，它感知到了應寒夜的到來。
    青木看著麵前怔愣的紅瞳，撞了一下它的肩膀，紅瞳抬起一雙眼，重新看向它。
    青木準備說什麼，房間裏麵傳來幾聲青雲他們的喊叫。他向紅瞳點了一下頭，便走了進去。紅瞳，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
    ——
    這邊應寒時還在找他的屍煞。
    怪了，明明就在這附近，怎麼就是不知道綠曈在哪呢？他在後院轉了一圈，最後放棄了，反正綠曈沒事就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個他們初遇時的地窖。
    應寒時坐在後院這眼泉水前，看著裏麵映出來的明月，又想到了冉遺。
    雖然他醫術不精，可畢竟也是帝都穀的大弟子。方才探脈，他輸了一絲靈力進去，發現……冉遺，缺了一魂一魄。
    應寒時表麵鎮靜，實則內心翻起了驚濤駭浪。雖然冉遺是個道士，從小習得了根基，可是他畢竟也是個凡人。不要說一魂一魄了，就是其中一個沒有，那麼這個人不是癡兒就是瓜傻。
    可是冉遺……他並沒有發現冉遺有任何的不正常，除非……他不是人。
    應寒時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這青雲觀，乃至這浮玉山……都是臥虎藏龍。
    青雲之所以大叫青木，是因為他看到觀主的手指動了一下，待三個弟子一排坐，緊盯著床上冉遺的時候，他卻再沒什麼動靜了。青木一巴掌拍向青雲的後腦勺，“你下次，再亂叫，就給我去抄《靜心經》一百遍！”
    青雲委屈：“我方才，真的看到了啊！”
    青木還待說什麼，床上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什麼時候……你也有權利讓別人抄經書了？”
    冉遺半闔著眼，看著麵前三個弟子。
    青水狂喜，“師父！你終於醒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冉遺張口，未說話，青木道：“師父剛醒，需要休息，你們都出去，都出去！”
    待青木把兩人趕出去，哐的關上門之後，冉遺很像說，他其實已經睡飽了。
    青木，“師父，你感覺怎麼樣？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感覺屍毒清幹淨了嗎？”
    冉遺除了身體有點沒力氣，其餘並沒有什麼感覺，“無礙。那個……綠曈呢？”
    青木臉色有些不好，“師父，你還關心它幹什麼，你看看，它都差點把你吸成幹屍了！你不要告訴我這是你們之間什麼獨有的雙修法門，哪怕他是你的鼎器，我也覺得它不該這樣做！”
    冉遺：“……”看來他們腦補出來的鼎器是過不去了。
    他掙紮的想要起來，青木連忙去扶，“它是僵屍，吸血隻是它的本能，就像人到時間就要吃飯一樣，況且我又沒事，它克製了這麼久，已經是很厲害的了。”
    青木：“哼，克製的久了就能這麼做了嗎！你待它那麼好，看看現在，師父，你差點就死了！”
    冉遺聞言低下頭，不知道想到什麼，“其實，我待它不好的。”
    冉遺有時候也在想，如若它不是一隻跳屍，隻是一隻普通的僵屍，他們之間，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糾葛，它也不會……突然成為了別人的屍煞。
    冉遺收神，“罷了，我的情況我清楚，你們怕是沒這麼厲害救活我吧？”
    方才醒時，冉遺並沒有什麼感覺，現下全身血液回籠，他總感覺說話時下巴有些僵硬。
    “是應道長來了，估計……應該是它叫過來的吧！”
    冉遺昏迷時，綠曈並沒有什麼變化，是以他現在還不知道綠曈晉升飛屍了。
    冉遺點頭，話題又回了去，“那綠曈去哪了？”
    青木看了自家師父一眼，半晌無奈道：“不知道……應道長說你沒事後，它就不見了。”
    冉遺從床上下來，腿還有些軟，眼睛也有些發黑，但直覺告訴他，綠曈今晚極有可能呆在地窖中，沒有出去。
    吸血不是它的本意，親眼看見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它會自責吧。
    青木見攔不住，隻得扶著冉遺往前走。路上遇見跟個鬼一樣坐在泉邊的應寒時，冉遺行禮，並道謝。
    應寒時有些驚訝，“還以為你明天早上才能醒呢，現在就已經醒了……看來……”
    冉遺皺眉，夜色中應寒時的話語有些低沉，冉遺並沒有聽清。
    他打發青木回去休息，繞過應寒時去向了地窖。應寒時在後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
    冉遺其實身體乏的很，可是大腦卻很精神。他摸進地窖中去的時候，隻有一瞬的月光透過，他便已經看見了裏麵的景象，綠曈並不在這裏。
    光亮隨著地窖的門，一並關在了外麵。他眼前還有點發黑，奇異的與環境融合在了一起。冉遺兀自在小塌上坐了一會兒，然後……便聽見棺材裏一聲細碎的嗚咽。
    地窖裏連小煤油燈都沒有點，可是冉遺卻莫名的熟悉這樣黑黝黝的環境。
    向裏麵走上五步，與眉眼齊高的地方，冉遺抬手，點燃了煤油燈。
    他盯著燭火看了一會兒，到了此處卻不知道怎麼麵對綠曈。
    現在，在它眼裏的自己，是什麼呢？和所有人一樣，有著一身誘惑力鮮血的人類嗎？
    冉遺在原地站了好久，轉過身時也隻敢盯著棺材的邊看。“你……”話張口後，才反應過來，他不會說殄文，它聽不懂“人話”。
    他隻得慢慢踱過去，準備好的話在看到綠曈滿頭的白發後突然哽住。
    綠曈側身背對著冉遺，微微向下趴著，道袍依舊穿在身上，昏暗的光線下，冉遺看不到綠曈微微顫抖的身軀。
    道袍上麵多了很多山間沙刺劃過的痕跡。冉遺看著綠曈衣服破口處露出來的肌膚，輕輕碰了下綠曈。
    沒想到綠曈反應劇烈，怒吼隻是壓抑在它的喉頭，冉遺似乎能夠感受到綠曈身上暴起的屍氣，隻是被死命抑製著。
    過了好久，綠曈顫巍巍的抬起頭，冉遺瞳孔驟縮，他看到綠曈的僵屍牙，殘缺了半顆。

    作者閑話：

    啊啊，明天上架了。。恩，謝謝大家對這本書的支持，上架就意味著可能一部分讀者會離開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們，謝謝！最後一天求枝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