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一百一十章 拌嘴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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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沉幽暗,水汽氤氳彌漫著青草和泥土的生澀味道,大地一片素色煙雨。除了肖曉明,其他人根本看不清迎麵走來的到底是誰,隻有大致的輪廓勾勒出一個高挑的身材。
    “觀察光學瞄準鏡。”
    眾人紛紛提起步槍進行瞄準。
    “打開保險。”
    大家順時針旋轉45度,形成半自動狀態。
    “射擊!”
    還未準備好的學員們猝不及防,反射性的執行命令。在按下扣動扳機的一刹那,小花覺得暴露在瞄準鏡下的身影雖然模糊但走路的姿勢卻太過熟悉,以至於在他的腦海刹那間炸出一團炙熱的火花,燒得他心跳都停擺了好幾拍,他……竟然是在射殺銀狐!
    當然,他們瞄準銀狐的同時,銀狐自己腦中也一片警惕,那種久違的腦部刺激酥麻,告訴他竟然有人膽敢把槍口對準自己,他當下臥倒就地滾到牆邊隱蔽。可是步槍的火舌聲卻遲遲不到。
    “大人。”遠處肖曉明帶著笑的語調輕飄飄的拂過他的耳朵,“他們是虛槍練習,您可以過來了。”
    銀狐低聲咒罵,直起身子卻不急著走出陰影。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猛地往外一拋——緊湊的子彈呼嘯著穿透他的大衣並瘋狂的將它帶出老遠。
    “榕哥!!!!!……”小花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傳過來,然後是鞋子心急火燎的踩踏在水麵上的聲音。
    剛才是四槍,一把彈匣裏有15顆,“今天玩的可真大。”銀狐勾起嘴角,聽著水聲淩亂的由遠及近,在到達臨界點時一把扯過對方的衣領,用刀鋒抵上對方的脖頸逼迫對方撞上水泥牆麵,同時伸手壓住手腕一擰,繳了械。
    “您怎麼知道是我?”肖曉明被銀狐壓著,笑容曖昧而聲線困惑。
    “體重不同,濺出的水花聲也不一樣。”銀狐拍拍對方的臉蛋,“而且,你也高估了那小鬼,他以為我中槍,估計都趴那兒哭開了。”
    “是這樣啊……”肖曉明突然掙脫開銀狐的手,嘴唇湊近銀狐的脖頸,“那我表現的不好,您要處罰嗎?”
    “你想我怎麼處罰你?”銀狐低頭,饒有興致的看著對方潤澤的顏色近在咫尺。
    “像……”肖曉明放肆的進一步靠近,卻終究不敢觸碰,隻是隔著一層紗似的距離,貪婪嗅著屬於銀狐的氣息,“您對待鬼藤那樣子…對我。”
    銀狐如迷迭香般勾起嘴角誘惑對方,手指卻握成冰冷的攻擊姿勢,一拳掄在肖曉明的腹部,砸的對方一口氣沒換上來彎下腰連咳好幾聲。
    “找死。”
    丟下一句話,銀狐踱步出去察看那個好像真的被嚇到腦子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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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是的確被嚇倒了,是倒了。他在短短一分鍾之內享受了冰火兩重天的待遇,先是忐忑的希冀自己從未握過槍的手能別傷到銀狐,然後憑借光學瞄準儀看著那道黑色身影,宛如閃電般飛身躲到牆壁那角,別提有多高興了。可是,那該死的!應該死上好幾百次的肖曉明竟然出聲引阿榕哥出來,然後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開槍射殺了他的阿榕哥!他眼睜睜的瞪著那黑色的身影被子彈打出兩米開外,那得有多疼啊……
    前後雖然隻有一瞬,但是他突然有一種天都塌下來的錯覺,他頭暈目眩的朝後仰倒,身體擺成大字,眼淚隨著雨水一起衝刷著他的臉,他又成孤兒了,他沒爹了,鬼哥要守寡了……
    想著想著,他更覺心酸,竟然毫不顧形象的抽泣出聲音。
    過了一會兒,旁邊的米飯無聲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花惡狠狠的抽回來。
    有人輕微的碰了碰他的腳尖,小花看不也不看,一腳踹上對方的小腿迎麵骨。
    周圍抽氣聲此起彼伏,小花十分迷惑,他明明隻踢了一個人,幹嘛那麼多人疼呢。於是,他頂著一雙紅透了的眼睛坐起來,還沒摸清楚情況,就直接陷進那對似笑非笑的眼眸裏,拔不出來了……
    “阿榕哥?!”小花不敢置信的張大眼睛眨了眨,站起來,呆住。
    銀狐見他可憐,眼神撲閃撲閃的還腫了,於是主動攬過那年輕卻柔韌的肩膀。後者愣了愣,雙手合實投入那人冰冷卻安寧的懷抱裏哇哇大哭。
    “哭什麼,難聽死了。”銀狐掃過眾人或輕鬆或觸動的眉眼,低下頭摸摸小花的發,都被淋成條狀,觸感並不好。
    “我好害怕啊!!”
    “那最多這次踢我,我不跟你計較。”銀狐故意曲解小花的意思,樂得在場的人都是一抿嘴。銀狐從不和他麵前的這類型人多說話,如果開口,不是有目的,就是他對你的臨終遺言,那就更不用提說一些輕鬆的話緩解氣氛了,銀狐這麼做,是為了聚攏人心,並且,多多少少為了那句十分真心的呼喊。
    經過這麼一鬧,天上的烏雲不僅淡了,連他們的那股子衝勁都小了很多,銀狐接過一把fnscar-1,裝上實彈夾,擱在肩上領著人往回走,他沒忘記肖曉明同誌手上還有11顆子彈。不過肖曉明似乎情緒低落,也沒興趣再挑戰銀狐的底線,跟著人回去就把十號拉走。
    駱馹的手術十分成功,雖然天氣潮濕悶熱不適合傷口愈合,但好在這裏鮮少有工業區和工業廠,他們離密林也近,空氣很幹淨,柏譴坐在一邊擦槍,權當是在休息。他是所有人之中最辛苦的一個,一夜未睡,之後經曆一場精神高度集中的動手之後還需要照顧病人,銀狐離開時必須兼顧警戒的任務。
    銀狐並不是故意為難他,也不是銀狐的戰略出了什麼錯誤,相反,正是因為銀狐考慮到柏譴的心情,才安排如此高強度的任務。
    完事之後的肖曉明照例熬湯做菜,香噴噴的飯味兒勾引著被壓榨幹所有體力的一群人。鬼藤已經徹底恢複過來,捧著碗吃得很自在,完全沒有被人下藥之後對飯菜的陰影。銀狐自顧自的坐在二樓放哨,經過雨水滋潤的空氣,有一種莫名的香甜。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喧嘩,然後是碗筷砸在地上的聲音,這種清脆的響動瞬間充斥在靜謐的街巷,銀狐的眼神銳利起來。他知道,鬼藤會把情況控製好,他現在必須解決尋聲而來的野獸們。
    “我對於你還有這種力氣發火,覺得很好奇。”肖曉明扣住四號的脖頸,眼神陰冷。
    “他麼的,你要我和他用一個勺,老子不幹!”四號被卡住喉嚨,聲線傳不出去,可那憋紅了的臉向眾人展示他的怒火。
    “用一個勺怎麼了?”小花很不解。
    鬼藤看了一眼跌坐著不啃聲的十號和灑落一地的飯菜,麵露不屑:“你嫌棄什麼。”
    “他麼的……”四號還沒把髒話說出口,肖曉明提腿頂在對方兄弟身上,“嗚……”
    “你嘴真髒啊。”鬼藤抱臂走近,像是看垃圾的眼神,“像你這種不三不四的,沒資格呆這兒。”
    肖曉明回望了鬼藤一眼,撩起袖子打算扭斷他的脖子。
    “不……不要啊……”四號不知道後果會這麼嚴重,大怒之後的心虛與不甘讓他縮成一團,他看著肖曉明走近就下意識的往後挪,直到後背抵上牆了,他也還想再向內縮一縮,“饒命吧…饒…饒命啊……”
    “等一下。”鬼藤阻止就快掐住對方脖子的肖曉明,“讓他把飯吃完。”
    肖曉明的神情從不耐到微笑,再到興奮,他拿鞋底磨蹭著地上的殘羹,把那些沾著點灰的食物愣是踩到泥土裏:“吃飯。”
    “這……”對方驚惶的臉上滿是尷尬與不信。
    “要我幫你麼?”
    “求求你們……”
    肖曉明厭煩的一把扯住對方的後領,把四號拽到那一坨已經看不出原先菜色的泥團處,“別浪費我的心意啊。”
    “或者,你不想吃飯,就想死。”鬼藤接過話茬,對他笑笑,這是極富暗示性的話,在4號看來,吃了這飯,他就不用死;肖曉明看來,吃了這飯,再死。
    對方如獲至寶的痛哭流涕,一把抓起那粘膩的飯菜往嘴裏送,一邊還不停的感謝鬼藤的大恩大德。
    幾乎是狼吞虎咽般,他根本不管米飯和尊嚴的味道,全部咽入腹內,由胃部消化再排泄出來,不管是吃什麼,用什麼吃,都是這樣一個循環,誰也無法避免或者跳躍其中一個環節。他一把一把的使勁塞進嘴巴,深怕遲一步對方就要後悔。
    “好吃嗎?”肖曉明和眉善目。
    “很好,很好!”4號嘴裏塞滿了泥土和分不出顏色的菜,他甚至把自己的鼻涕都含進嘴裏。
    “那麻煩你,把我的鞋也舔一下吧,剛剛有菜湯濺上去了。”肖曉明囂張的抬起腳。4號有一些遲疑,如果之前吃地上的飯是給他的懲罰,那現在的行為就是一種侮辱。他慢慢的讓身子湊過去,直到能夠碰到他的鞋底。
    “夠了。”柏譴的聲音清晰卻堅硬。像午夜的驚雷,震醒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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