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在黑暗中閃爍的目光，自喉嚨中發出的低吼，都讓人誤以為麵前的是野獸而非人類。
    銀狐冷淡的抽出長刀橫在眼前：“放馬過來！”
    簡直就像在分裂一般，瞬間四周已滿是狂亂的氣息，麵前的人影突然動搖了一瞬，銀狐也隨之行動，頭一偏躲開突然在眼前冒出來的手臂，而後揮刀砍下，揚起的悲鳴和四散鮮紅的血花綻放在這個危險的黑夜。
    “切，還以為是個好拿捏的小哥，倒沒看見身邊還有個難處理的主兒。”陰測測的開口，襲擊的人主動走出黑暗，怪不得之前鬼藤覺得氣息很混亂，原來潛伏著的一共有四個人！
    “他隻對殺人在行，處理畜生這種事，沒怎麼幹過。”銀狐斜睨著麵前的人，看起來都不怎麼行。
    “喲，刀工可以，嘴巴也很毒。”未受傷的三人將銀狐包圍在圓圈中央，“把牌交出來！”
    “做夢！”鬼藤從地上站起來，將背包係緊，刀刃朝外，“三個人還想擋住我們？”
    “三個人？”那人笑得分外桀驁，“小哥你可要看清楚啊！”
    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話，暗中又走出數十道人影，人為打磨加工過的廢鐵銳物和玻璃碎片自四方逼近。
    銀狐和鬼藤兩人形成背靠背的陣勢，察覺到抵抗，四周瘋狂的譏笑聲和怒罵聲，時不時在沉重的夜空中回蕩。
    銀狐壓低身子，鬼藤也隨之屏氣凝神，同時擺出架勢。
    這群亡命之徒，因為生存所困，就算保有理性也沒有任何價值。
    銀狐輕一嘖嘴，兩人同時奔出，就像兩顆火苗投入了木柴堆，瞬間引出熊熊大火。在日複一日的空虛生活中，隻有這一瞬間——見到血的最初一瞬，才能感受到自己激昂的心情，銀狐輕舔上唇，露出令人戰栗的笑。
    一開始因沒有習慣對方的攻擊方式才著了道，等鬼藤冷靜下來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那些揮動的動作，雜亂無章滿是破綻，占得優勢大概隻有人數。
    輕鬆的穿梭在各個身體之間，那些存在感十足的招式隻要憑感覺就可以閃過，鬼藤鬱悶之前自己怎麼會這麼傻，拿著自己的胳膊去阻對方的大刀，蔑視的看著將自己鎖在三角圈內的三人，敏捷的用背包撞開邊上攻過來的黑影，同時揮刀將抓向自己肩膀的手卸去……掌心滿是金屬切進肉體的奇妙觸感。
    收回刃片，血色的斑點劃過半空，灼燒了整個視野。特殊的切割聲在毫無動搖的情感深處小口叮咬，隱約間有細微的疼痛在沉澱……
    真是奇怪的感覺，鬼藤片刻失神，前後隻不過一瞬，就有敵人瞄準空擋，從背後飛撲過來，打斷了鬼藤的沉思，雖然拚命想甩掉對方，但因其尖利的指甲深深嵌入肩膀，掙脫不開，實質的疼痛瞬間蔓延開。
    心裏暗暗咒罵一聲，鬼藤亮出手腕邊的刀片，從脖頸摸過去，就在他自製的匕首即將刺穿肩上的手之時——耳邊響起慘烈的尖叫，那種絕望到極致的呼喊沿著耳廓直達心底，與此同時，背上的重量瞬間滑落，消失。
    驚愕的轉過頭，渾身是血的銀狐頂著滿夜的沉重，一臉平靜的站在身後。
    視線有目的的下落，從自己身上摔落的那個人，後背自頭頸到腰際被幹淨利落的斬斷，配合散落在四周肢體不全的屍體和被血腥味吸引過來的重重黑影，包裹了一整個空間的壓抑。
    “走！”
    銀狐打破詭異的寧靜，抓起被鬼藤丟在地上的包，順著小道狂奔，鬼藤緊隨其後，奮力邁開雙足，撕心裂肺的咆吼在身後追趕著。
    風在耳邊呼嘯，揚起的塵埃迷失了雙眼，隻是跟著前麵矯健的身影不斷前進，前麵的道路如被幕布遮擋看不清方向，也不知到底跑了多久，隻是心髒跳動的聲音回蕩在耳膜周圍，越來越清晰而已。
    大概是到連呼吸也把握不好頻率的地步，銀狐才在一幢破舊的小屋前停下：“可以了，他們不會追那麼久。”
    確實，先前那種凶險的喧鬧聲已經聽不到了，鬼藤粗粗的大喘了幾口氣，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沒想到啊，阿榕你也有被追著逃的一天。”
    揮了揮染血的蝴蝶刀，銀狐將它收回腰間的刀套。
    “別不說話，透露一下，什麼感覺？”鬼藤緊湊的呼吸，調整心跳頻率，一邊還不怕死的笑著眯眼，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哎喲的叫了一聲，隨即蹲下，不響了。
    銀狐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向下滑，就看見鬼藤托著下巴腆著臉，眼裏水光閃閃的盯著他不眨眼，用口型對他演示：“說吧，說吧。”
    無語的閉了雙眸，銀狐一拳砸在對方的腦瓜上，引來一陣哀嚎。
    “哎呀！！”鬼藤又叫，“沒把牌子拿過來，可惜了！”
    銀狐無聲的彎了彎嘴角，慢騰騰的從短靴裏抓出一把鐵牌……
    雖然這裏明令禁止使用槍械，但從之前發牌人的舉動來看，暗地裏耍陰的大有人在。這需兩人提防。
    因為在奔跑時銀狐特意挑血氣不太濃重的地方前行，所以這裏應該不算特別偏僻——偏僻到有人用槍也無人知曉，也不算特別熱鬧——熱鬧到深夜也有數人偷襲，攪得不得安寧。
    向身邊的房屋都瞟了瞟，能安全歇腳的隻有離他們最近的一間。藝高人膽大，直覺屋內沒有威脅的銀狐伸手推開麵前破敗建築其虛掩的木門。年代似乎有些久遠的金屬銜接處發出慫人的嘎吱聲，銀狐和鬼藤也不點燈，就這樣踏入未知的領地，約莫是裏麵的空氣與外界隔離太久，初聞之下竟有些腐敗刺鼻。
    略微頓了頓，鬼藤扭轉電筒的開關，調至最微弱的光線向四周打量，剝落破碎的牆紙上染滿了一個個黑色的斑點，隻要一眼，倆人就明白那是血痕，於是那刺鼻作嘔的氣味就是屍臭嗎？鬼藤再往裏走了幾步，地上堆積的厚實的灰塵被他踩得漫天飛舞。
    突然，微妙的焦躁感湧上心頭，鬼藤停住腳步，不動聲色的感受周圍的氣息——似乎有別人。另一邊，銀狐取出長刀的動作證實了他的預感，盡量不驚擾一切環境，鬼藤緩慢挪動身子退至門後，防止其他人進入，而銀狐則在思考尚處於黑暗的人，究竟有沒有價值，因為不知敵我實力，他很難控製力道以至不錯手殺死對方。
    “我說，你到底打不打，停在那裏我很為難啊！”
    出奇不意的，比K更為年輕的聲音率先打破了凝結在一起的安靜。
    然後，沒有防備的，長相可愛的少年大大咧咧的衝了出來，是的，是衝出來，頭也沒有抬一下，就要往銀狐懷裏撞進去。
    冷靜的側身閃過，銀狐手一掃就要扣住那個刹車不及，被慣性驅使還一股腦兒往前衝的主兒，但分明是背對銀狐的少年就像看清銀狐一舉一動似的，朝反方向輕輕躲了過去，之後站定。
    銀狐危險的眯起眼，收回胳膊，看著少年在距離自己隻差兩三步的地方轉身看著自己——還敢背對著全神貫注望向這裏的鬼藤。
    這是挑釁，無聲的，簡單的，卻實實在在成功的勾起了咱眼前這位冰冷的火爆浪子。
    “我叫小花，因為大家都說我長得像朵花。”身高大約隻有一米六五，眼前的少年撐死了不過十五歲，不過已經出落的十分俊俏，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不難想象他笑的時候是什麼風景，“你呢？”
    銀狐並不出聲，原本他對報出自己名號這件事其實並不在乎，反正敵人滿天下，也不在乎多一個兩個，但現在不同，就怕“銀狐”這兩個字傳回南方，過早暴露行蹤，太沒必要。
    “喔，你也沒名字嗎？”少年也不裝，目光晶亮，陰狠如刀，“不如我給你取個？”
    “叫帥哥吧！”名為小花的少年裂開嘴，“背後的那位叫小白臉！”
    鬼藤腦門上一凸：好小子！
    “嘿嘿嘿，那麼，小白臉帥哥，來我家有何貴幹啊？”
    少年將掛在脖頸上的鐵牌摸出來，A字赫然在目。然後那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銀狐目光的走向，企圖在對方分神的瞬間出手，可那個滿臉寒霜的男人根本不為所動，甚至連一絲欲望都沒有，隻是筆直的和自己對視，如同日本刀般銳利的視線徑直捕捉到了少年，然後流淌出平靜，卻讓人恐懼的氣勢。
    “打架。”銀狐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