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雷 第五章 震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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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之前……
——鈞天殿後殿——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天帝陛下封了青龍王了。”
“可是,不是應該先給月欽殿下一個封號嗎?”
“哎呀!你忘記了嗎,月欽殿下已經有一個了,就是不算在四海龍王之內的。”
“那真是奇怪啊……月欽殿下不就是下一任的天帝嗎。”
“噤聲!天帝陛下可還在位呢。”
“去!你以為你不說天帝陛下就會不知道嗎。”
“那說不說還有什麼不同?”
“就不知道會不會讓月欽殿下知道羅。”
這種大聲說的悄悄話讓月欽聽得很無奈。
這些仙子們,就是愛四處說說四處聽聽。
天帝新封的青龍王,是很出大家意料的風神飛廉。
若說飛廉是風神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那麼青龍王就是他的正式的神名封號了。
“月欽你在這裏。”飛廉的聲音和今晨的冊封大典上一個樣,表明他並沒有因為那件事兒失去他應有的鎮靜。
月欽轉過了身。
按照人類的年齡來看,他已經有十五歲的年紀了,在人類這個時候,是可以成為獨當一麵的大人的。月欽已經在更小的年紀裏替他父王做了很多事了。
素白的衣衫上是銀白的龍紋,在衣角處點綴出素雅的氛圍,天帝的嫡子將銀色的長發散在了身後。
他手裏拿的,是一支湘妃笛做成的竹子。
翡翠的綠色中是斑斑點點的淚痕,讓飛廉有點意外。
“這不是……”
月欽揚揚手上的笛子,“父王給我的。”
“原來如此。”新上任的東海青龍王淡淡地說著,“我好像認識這笛子。”
“是嗎?”月欽記得父王給他的時候並沒有說過這笛子還有原主人,“父王沒有告訴我他是從哪裏得來的。”
“這是那位大人的。”飛廉隱含著笑意說道,“要是我沒有認錯的話。”
“我想你是不會認錯的。”月欽半側過身,右手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笛子光滑的表麵。
“月欽?”
“嗯?”他抬起頭,額前的銀色發絲順暢地滑落。
“你有心事。”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飛廉和他相處的時間或許不是很長,對他的了解卻很深入。
“我……”月欽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是關於無射的。”
“無射?”飛廉和天帝陛下的這個養子接觸不多,大家就見麵點個頭的交情。
現在看起來,這個突然多出來的養子讓月欽的心事沉到了水底。
“我不知道父王是怎麼想的。”一身素色的未來白龍王精致的麵容上有些憂鬱,“他到現在還是個正常的人類呢。”
是啊,天帝陛下究竟想把這個養子擺在什麼位置上呢。難道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類的孩子嗎。
“那麼你想怎麼做呢?”飛廉覺得,重要的是月欽的決定而不是他父王的。
月欽低下了頭,銀發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
“你啊——”飛廉的聲音拖得長了點,“還是很依賴你父王的。”
他是想說,他還是個孩子嗎?
月欽等著他的解釋。
按著天帝直屬的龍族的血統來計算,他還真是個孩子。
“有很多事情能夠交給別人去做的就交給別人去做,你太愛操心了。”想了一下,飛廉笑了,“你這個性,還真得天後陛下的真傳。”
“你見過我母後。”月欽的眼睛頓時沒有了憂鬱。
還是個孩子……
沒有見過母親的孩子……
飛廉有些心疼。作為一個和天地共生,也和天地共存的神靈,他是沒有父母的。月欽大概是很特殊的一個,他有了天生的父母,也是一位和天地共存的神靈。
天後陛下在生下了月欽後就陷入了沉睡中不再醒來,也有很真切地傳聞說那是因為天後陛下和月欽的力量相互克製,為了月欽殿下,天後放棄了很多。
月欽很想問問他的母後,這是不是真實的。可是他沒有機會。
逐漸變得不愛理事的父王和突然多出來的兄弟,還有相處下來真的好像兄長的飛廉,月欽所在的環境和他自己都在發生變化,就像是平靜水麵中慢慢積攢的漣漪,不知何時,就可能會化作驚濤駭浪。
“她是位很好的母親。”飛廉讓自己的語氣盡可能地溫和,“你隻需要相信,就可以了。”
有什麼,在月欽銀色的瞳裏流動。
“謝謝……”
……
千歲之後……
“我說你在不高興什麼呀?”
從行館裏回來,慕容末的臉就拉得老長老長的。讓慕容華歲看著就不舒服。
兄妹間的不滿直接說明白了是最好的方法,華歲從來就不會隱瞞自己的心意。
“你跟太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慕容末很不高興自己的妹妹會和太子搭上關係。
“就是認識啊。”華歲起了小小惡作劇的念頭,用頑皮的笑容看過去,“你不喜歡他?要是哪一天他成了你妹夫怎麼辦?”
“我不準!”
慕容末近乎咆哮的聲音嚇了華歲一跳。
“你對太子有意見?”好大聲的反對啊。
“我不準我不準我不準我不準我不準我不準我不準!”慕容末說起來也不嫌不能換氣。
“別激動啊,大哥。”慕容華歲傻眼,上一次看到慕容末這麼激動是什麼時候,她四歲?還是三歲?
“我不管你在外麵給我惹出什麼事來。隻要你給我和琉漓保持距離,你絕對絕對不要接近他就可以了。”
看來慕容末真的是激動過頭了,連太子也不喊直接叫上琉漓了。
“我知道了……”華歲目送她那仍然氣憤不平的大哥離開。喃喃的嗓音大概隻有自己能聽到。
好奇怪,大哥這樣子就像是和琉漓有仇似的。她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家和琉家有什麼接觸。
大哥的秘密!
一定是的!
慕容華歲臉上也有了那種賊兮兮的笑。
哪天一定要挖出來……
“居然是慕容末的妹妹。”和慕容華歲慢慢過過招的琉巽一臉好意外的表情。
那個女孩子在進來的時候用的分明就是上乘的輕功,要不是他正好在,她悄悄地進入都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慕容華歲會來這裏的原因很簡單,慕容末這個明顯有怠慢太子的家夥出門前竟然把今天要送的禮給忘在了家裏。到了這裏有才想起來那個盒子裏的東西還躺在自家庫房裏,要是再跑一趟時間上也來不及,好歹自己身上還有幾件拿得出手的東西,他也不高興再去拿,就把原先是慕容華歲送給他的玉佩擺到了盒子裏。
當初送玉佩的時候華歲說那是什麼上古的神靈傳下來的。慕容末不太相信,不過這是由自己妹妹送的,就算不怎麼珍貴他也會好好地戴在身上。以他的專業目光來看,縱然不是華歲說得那麼誇張,不過那質地和色澤也是上等的。
拿出去送人也夠得上級別。
慕容華歲到家的時候,慌張的管家就來找她告訴她她兄長忘在了庫房的重要物件。華歲二話不說拿了東西就偷偷溜進了行館,想暗中找到慕容末把禮物交給他。
沒成想就被警戒的琉巽給發現了。
兩個人都用真麵目出現,華歲和琉巽各自帶著打量的想法過了過招,對拆得倒也愉快。如果不是被另外的侍衛發現,這動靜也不會鬧這麼大。
琉漓和慕容末連忙出來讓眾人退下。
北琉的太子在聽著他們講述誤會的經過中一聽到慕容末拿來充當禮物的玉佩是華歲所送二話不說就搶到了手裏,讓慕容末的臉色一沉到底,到告辭為止就沒有緩過來過。
華歲罵她兄長活該,誰讓他把自己送的禮物擺在了盒子裏,現在琉漓拿了,難道有硬要收回來的道理。不要說對方是當朝太子了,就是平常朋友間的送禮也沒有這麼道理。
還以為能夠把妹妹送的禮物拿回來的慕容末的臉色,就跟鍋底一個樣子了。
琉漓的笑臉有點僵硬。
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未來的大舅子就板上臉了。
晚上的時候,不光是琉巽,連琉節和麗雲那樣的小鬼也看出來某人的病好了一大半了。
或許可以說,某人又染上了另一種毛病。
“你在這裏吹風?”琉巽也跳上了房頂,和琉漓並排坐在一起。
某人的臉色給吹得紅紅的,不是個好預兆。
“我睡不著。”琉漓的音色帶著很迷茫的味道。
琉巽則在心裏窩火。
病還沒有全好就給我爬上房頂來吹風!
可見他們的行程要在這裏停留很長一段時間了。
哎——說不定正好遂了某人的心願了。
“睡不著也不能待在這裏。”讓侍衛和下屬的官吏看見了好玩嘛。
“我就待一會兒……”琉漓環著雙膝,把下巴連同嘴巴埋在臂彎裏,發出的聲音悶悶的。不過聽得出來他的心情很亂。
“你也不要太把別人的態度當心事。”琉巽勸他,“慕容末也是被今天的意外弄的。你是北琉的太子,還有什麼能難住你的。”
“很多。”琉漓的聲音越發悶了,“他不喜歡我。”
琉巽都有點發蒙了,“她不喜歡你?”
慕容華歲不是對琉漓挺好的嗎?突然就不喜歡了?
“不是華歲,是慕容末。”
“嗯?他不喜歡你?那又如何?”笨小孩,你喜歡的是華歲又不是慕容末。
“可是他是華歲的哥哥。”未來的大舅子啊。
看來是琉漓突然間太患得患失了。
“他不喜歡你,你就不喜歡華歲了?”琉巽搞不懂某人的邏輯了。
“不是……其實……”琉漓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這很正常,陷入了戀愛中的人從來是盲目而迷茫的。
琉漓對情感的梳理從來都不是專家,現在更是心頭一片亂麻。
“我不管你今晚是不是能理出頭緒來。”琉巽抓著琉漓的胳膊把他拽了起來,“現在你給我回房去。”
再吹下去,他又得病了。
“哎——哎——你慢一些,我自己會走啊——”
在房簷下偷偷躲著聽的琉節和麗雲匆忙躲進了家具的陰影了。
有這麼個哥哥,好丟人啊——
琉漓在竹城的停留久到了他送到京城的報函已經被列帝批準送了回來。
一個能夠讓天下詫異的消息。
“長子巽,常年流落民間,回朝後封為震王,同太子琉漓共行巡天禮。畢,即刻返朝。”
這是列帝的全部旨意。
琉巽和琉漓都知道列帝會有所反應,隻是不知道這反應這麼迅速。
“這下好了,總算可以有人幫我了。”琉漓要比琉巽高興。
“長子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這什麼旨意啊。他明明是第二子,不是長子,列帝算錯了不成。
“他八成是太高興了,你就當‘長子’吧。”
被琉念險些氣出病來的列帝就是突然聽說有了這麼個兒子,高興過頭之下就把琉巽當成了“長子”。
琉家人骨子了流傳下來的毛病。
“你就別管了,他高興就好。”琉漓是太清楚他這個父皇的個性了,隨他去好了。
“還要我別管。”琉巽拿著詔書說不出想法來,“我再不管你,你的病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好了。”
琉漓吐吐舌頭,有了琉巽這個“大哥”,他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了。
“遵命,震王殿下。”
“唉——”
就這樣,北琉的震王殿下上任了。
琉漓可以大大地鬆一口氣了,他立刻就借口他這個病需要靜養,把所有的工作都扔給了琉巽,自己樂得清閑。
休息的日子,真舒坦。
“白天休息,晚上還出去折騰。”琉巽這樣湊到琉漓耳邊不滿地說,“你也不怕累。”
“有你在,不怕。”琉漓才不擔心呢。
慕容華歲還是忍不住對琉漓這個太子為什麼會不在皇宮裏待著,反而成了術士。
晚上兩個人出門亂逛,感情是一天比一天好,慕容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著,就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琉巽對他們亂逛的地方倒有概念,樂見其成的他也不去阻止,頂多在琉漓白天睡不醒的時候念叨他幾句。
巡天禮還是要正常進行的。
琉漓和剛成為震王的琉巽在竹城休整了足足半個月之後再次出發了。
讓琉巽有些意外的是琉漓好像完全沒有因要和華歲分開而難過的樣子。琉漓不是淡薄情感的人,那麼就是這兩個在私底下有了約定了。
重又坐上馬車,琉漓的手不停地把玩著從慕容末那裏“搶”來的玉佩。
這是一塊白玉雕刻鳳凰的玉佩,在鳳凰羽翼的地方有著天然的紅色紋路,雕刻這件玉飾的玉匠的手藝很是不錯,按著玉的紋路細心地雕琢,充分顯示出了玉石的靈韻。
琉漓的臉上一直就掛著微笑,眼睛好像在看著玉佩,又好像在看著其他的地方。
他那個樣子,就是個被戀愛衝昏了頭腦的模樣。
“你們沒有私定終生吧?”琉巽實在是覺得自己這麼忙,琉漓在邊上悠哉遊哉的樣子太礙眼了。
“沒有啊。”琉漓抬頭,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遇上了心上人,又撈到了一個難得的休息時光,他高興著呢。
“還沒有。”他那樣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不成。
“我們隻是交換了信物。”琉漓對這個不精通,沒有什麼概念,“我把你給我的笛子送給她了,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什麼。”琉巽算是明白這孩子就是私定終生了,“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琉漓早知道不用就這麼問題和他爭論了,琉巽對某些問題的固執是他想扭也扭不過來的。
“我想回京以後稟明父皇,你能幫我……去提親嗎?”
他期盼的目光讓琉巽無奈。
“我是沒有問題,那麼我們的計劃呢?”
“計劃?”這句疑問一出口,琉漓就被琉巽狠狠剜了一眼。
“我知道了,我們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再不幹正事,就要被琉巽罵了。
“按計劃,不是也要我退居幕後看你的表現嗎?”琉漓發現,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計劃。
琉巽想想他們先前商量好的,果然是這樣。
“你就好好休息吧。”他說得多少咬牙切齒,“以後有得你忙的。”
琉漓大笑,讓琉巽扭過了頭去。
北琉的形式,就在悄悄中發生著改變。
過去是琉念被列帝驅逐,四皇子琉翳幼年時嚴重燒傷,平時躲在自己宮裏門也不出,五皇子六皇子年齡尚幼。
可是現在這突然冒出來的琉巽卻這麼快地被封為了震王。朝野中的勢力盡管仍然對太子登基沒有異議,這私底下的悄然議論還是不可杜絕的。
還有,一些不可見的暗流在運動著。
前麵被罷了官的容恰安就是其中一個。
“舅父啊——您千萬要幫幫侄兒,這麼查下去,容家就完了。”帶著哭腔的嗓音在黑夜中特別刺耳。
“我都告訴過你多少遍了,太子下巡的時候給我收斂著點!你看看你,這讓司禦那群家夥抓住把柄了吧。”
“舅父!侄兒知道錯了,您就拉侄兒一把吧。況且,況且地方上孝敬侄兒的,侄兒可都交道舅父……”
“閉嘴!你怕別人都不知道啊!”
“是……是……”容恰安連忙閉嘴。
“你先回去。我自然會想辦法。”
前容大人慌慌張張地去了,留下他的舅父在夜裏扭曲著麵容。
“琉漓……太子……”
那仇恨,就像是被點燃的魔火,在人心的陰暗中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