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風聲，擦著臉頰順著發絲滑過耳畔。
    水聲，清泠而若隱若現地飄蕩在山穀之中。
    落葉聲，颯颯作響的輕柔調子，卻又像是無奈的聲聲哀歎。
    腳才穩穩落地，目光便被這裏牢牢鎖住。
    天上是流動的浮雲，一片素雅的白色，好風似水又如昨，同樣的風，不同的心情。
    淡淡的山嵐霧氣懸掛在遠處的山上，模糊了頂峰，四周一圈圈高大的落葉林，金黃的色澤像是秋天那照過菊花的陽光。
    溫暖的心情從腳下淡紫色的野花升起，升到那高大樹木之上，升到那流觴曲水之中。
    一段浮橋架在水上，橋邊臨風的香榭中似乎暗藏著思念。
    安靜而空曠齊飛，祥和共虛幻一色。
    從未覺得，簡單的景物組合起來是這麼的美妙和旖旎。
    而在少年的眼中，記憶中的風景也因少女那明媚的麵龐而平添了許多的顏色。
    陳甲小心翼翼前進，像是怕驚了這個地方。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裏的。”昊然半是得意半是開心地在陳甲的耳邊說道。
    “你……是怎麼找到這裏地方的？”
    昊然目光掃向周圍，言語裏都是眷戀，“這裏，是我曾經練功的地方。”
    練功？陳甲有些驚愕。
    莫非美麗的地方是練好絕世武功的必要條件嗎？
    “你看……”昊然拉著陳甲的手，走到一棵高大的樹木之下，“看到這裏已經脫皮了嗎？那是我當時練降龍十八掌的時候留下的。”
    繼而向前，“看到這棵樹的枝條有些稀少了嗎？這是我當年練習獨孤九劍的時候留下的。”
    陳甲摸摸那些樹木，頗有些意外的問道：“你在這裏呆了多長時間啊？“
    昊然笑笑，“自我兩歲開始練功起，到十七歲練成，都是在這裏度過的。”
    “你在這裏呆了十五年？”陳甲瞪大眼睛，看看周圍，“那是誰教你武功的呢？”
    “我爹是當年的武林盟主，我自幼隨他習武。直到我十五歲時他追隨我娘而去。我就開始自己琢磨武功。”
    “你……就始終一個人住在這裏……”
    “每個半年，各大世家會派人過來指點我武學精要，也不算是一個人。”
    “那你不覺得孤單嗎？”
    “孤單的時候，就拚命的習武。”
    他微微一笑，“這裏的每一棵樹上，都有我習武留下的痕跡。”
    “後來呢？”陳甲皺著眉問道。
    “後來我十七歲出山，在武林大會上力挫群雄，成為武林盟主。”
    樹葉鋪了一路，踩在上麵，軟軟的，就像是少女心中柔軟的心靈。
    “我練武那麼多年，什麼都不懂，直到後來出了這個地方，才知道世界如此之大，而人們又是如此多樣，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以武俠為中心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就像梓祺是以賺錢為中心，千樹是以隱居為中心，端木是以追女孩子為中心。”
    這是陳甲第一次真正開始接觸到他的世界當中。
    風光的背後總是隱藏著太多。這一點，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語調一如往常那般歡快，但是卻還是觸碰到陳甲心裏的某個地方。
    偌大的林中，這個少年如何堅持下來？
    一個人的生活，她自信已經品嚐過其中的萬種心酸，而他，又是怎麼忍受下來的？
    她愣在那裏，任由落葉落在頭上。
    昊然局促地替她把頭上的落葉拿下，看她半天不語，心下一緊，張嘴道：“我那麼多年的生活除了武功就是武功，從沒有和女孩子接觸過，因此我的行為可能在你眼中很可笑，但是你不許笑話我的真心。我……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陳甲輕輕地搖搖頭，“我怎麼會笑話你呢？”
    昊然不可置信的抬頭，“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陳甲走到河畔坐了下來，嘴邊喃喃道，“其實，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也是一個人的。”
    昊然沒有聽清，隻是得到肯定之後頗為興奮，“小甲，那，我表演武功給你看怎麼樣？”
    “好啊。”
    ----------------------我是差點寫了苦情戲的分割線----------------------------
    一道亮眼的光線閃過。
    他已經翩然而起，舞劍之姿，行雲流水，恣意萬分。
    無邊落木蕭蕭下，四周落葉飛揚，像是無數蝴蝶在空中起舞一般。
    這一刻的他，就像是天上，林中的王一般，駕馭著天地之景。
    山色倒映在水中，而少年，倒映在她的心中。
    “為什麼……”她小聲地說著。
    他突然停下了劍，一陣風驟然拂到她的麵前。
    他扭頭看著她，眸底流淌著什麼，時而緊張，時而平常，一時之間，她看不清。
    “小甲……”
    視線交錯在空中。就像是生生把空氣撕裂，然後在縫隙中開出花來。
    昊然的臉一紅，“你，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
    “不對，
    他臉色一變，頗有不樂，“我聽到你剛才有評價的啊……”
    陳甲忙說道：“我是在說，你為什麼總穿黑色啊，雖然……黑色確實很帥……”語氣輕柔，像是在哄著一個鬱悶的小孩子一般。
    昊然哈哈一笑，“我可不是因為帥才穿的，”他眼底有幾分好笑她會問這樣的問題，“我隻是因為黑色好洗，流血的時候也不會看出來，免得大家擔心。”
    哦——陳甲大悟，原來是和女生特殊時期要穿神色的衣服一個道理啊！
    “那你覺得我剛才那段怎麼樣？”
    “很帥，很瀟灑。”
    “那我讓你看個更瀟灑的。”
    身子一輕，又被昊然摟了起來，隨著他在空中飛舞著。
    白雲在頭上旋轉。
    樹木在頭上旋轉。
    天地都在她的頭上旋轉。
    她的心，也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