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木頭或其他材料製成人的心態，做出關節，連上連線即可使其活動，這就是古已有之的木偶。將木偶製做得精細非常，增加上諸多幻力和控製力量，木偶在操縱者手中可在外形上變換成真人一般。但因其材質與施術者的能力所限，控製與行動往往不盡人意。因而，有了‘人偶’的出現，‘人偶’以真人為道具，選用的是修複過的新鮮屍體或失去了魂魄的人，後者的效果更好，但若要達到操縱自如的程度，施術者必將自己的意識加入其中，然如此之後，一旦人偶受損，施術者也將受到一定的損害……
    ——《新月魔章·傀儡術》”
    秦凝風現在就在做著夢。光怪陸離的夢中他看到了漂亮的精靈和光之力量的使用者。
    等蘇裏耶趕到現場時，季眩和另一位長老已經在林子裏截住了黑暗精靈。在連傷神族十位長老之後。西艾兒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身上不少地方都化為了水晶般的結晶狀態，蘇裏耶知道那是精靈的身體受到嚴重傷害時的標誌。他停在當中，看著靠在樹旁休息的精靈和身後氣喘籲籲的兩位長老，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喂！你愣著幹什麼？”季眩很想給他來個當頭棒喝。蘇裏耶自從碰到黑暗精靈後就不太對頭了。
    “我……”蘇裏耶意識到了什麼，卻又好像什麼有沒抓到，“我總覺得好像認識他。”相當地猶豫，畢竟，那個人和精靈有太多的不同。
    “你上次就見過啊。”季眩瞪眼睛。
    “我說的不是那個。”麵對長老蘇裏耶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相對這邊的僵局，妍開那兒就熱鬧開了。
    “……妍開？”秦凝風微弱的聲音不確定地叫了女孩的名字。
    “你醒了？你醒了！！”妍開不顧形象地尖叫，其音量之高差點沒把秦凝風又震暈過去。
    “別叫了！頭可真暈……”秦凝風在妍開的幫助下坐了起來，至今還是頭暈目眩的他很不解地把身邊的枯樹枝都撥開，“奇怪？怎麼這麼多樹枝？”
    “……”打死妍開她也不敢把自己想把他火葬的事情說出去。
    “喝！”秦凝風靠到了樹上，沒理會妍開衝著另一個方麵的大呼小叫，一個勁兒地回想自己做的那個好長的夢。
    那不像是夢，倒像是有誰的記憶湧了過來。奇怪的卻是在夢中他不是以第一視角，而是以局外人的方向去觀察這段過去的。
    ……
    如果要說哪裏有最豐富的光明魔法係統藏書，肯定是菲特恩的皇家書館。光明精靈族的蘇裏耶就是這裏的常客。
    晚間的時候，書館是要關閉的。蘇裏耶正準備離開，聽到了書館管理人員的對話。
    “真的太奇怪了。”
    “是啊。這書怎麼就長腳了？明明晚上我們都收好了，第二天早上還是會被放到桌子上。”
    “你說，該不會是……”
    “有鬼……”
    “咳！這可是你說的。”
    “我怕呀。”
    “兩位。”
    “哇！”
    蘇裏耶可不知道自己有可以“嚇人”的資本。
    “書館裏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件嗎？”
    兩位管理這座書館的是屬於菲特恩皇家宮廷的女官。她們看到問起的人是光明精靈族的蘇裏耶，立刻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最近這裏真的有一件奇怪的事。每天晚上閉館之前，兩位管理員都會把當天客人們放在桌子上的書按排列順序放回書架上。可是近幾天，早上管理員打開書館門的時候都會發現昨天晚上放回書架上的書竟然又出現在了桌子上。要是出現那麼一次兩次她們還以為是自己看漏了，可是每天都這樣就詭異了。
    “原來是這樣。”蘇裏耶的笑容安撫了她們害怕的心情，“我看不如這樣吧。今天晚上我留下來看個明白，如何？”
    “這……不太好吧……”話是這麼說，兩位女官可巴不得有人能幫她們這個忙。
    晚上的書館，實在有些陰森。
    “沒關係的。”
    “那好吧。蘇裏耶大人，這是書館的鑰匙，請您小心。”
    接過了女官遞過來的鑰匙，蘇裏耶就打算在這裏過夜了。
    他可是光明精靈，怎麼可能會害怕鬼這種東西。
    會看書的鬼……
    看起來這件事一定有奇怪的地方。
    把其他地方的魔法燈熄滅以後，蘇裏耶就著一盞小小的油燈在書桌旁看書。
    沒有魔法，沒有燈火，從外麵來看，應該不會發現這座書館裏還有人吧。
    精靈的耳朵其實沒有比人類尖上很多，隻是在耳廓尖的地方稍稍有一個向上的尖角，不過他們的聽覺真的要比人類好上太多了。
    在聽到了那麼一點人類壓根不會察覺的動靜之後，蘇裏耶吹滅了燈火，起身悄無聲息地藏到了書架後麵。
    作為全西大陸最大的書館，這裏也有全西大陸最大的書架，最上層的書起碼要爬上五級梯子才能取到。密實的書全然遮住了蘇裏耶的身影。
    腳步聲近了。厚重的門板發出的聲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室外的月光照射進來，連同一個模糊的身影。
    看起來纖小的身影從大門的縫隙裏鑽了進來，手上還拿著和蘇裏耶用的一模一樣的油燈。閃進了門，那個小人就立刻反手掩上了。然後在油燈的照射下認真地搜索著書架。不一會兒，就聽到他發出了滿意的歎氣聲，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來到書桌前就著油燈的昏暗燈光閱讀起來。
    蘇裏耶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好笑的表情，緩慢地移動著身子，一邊還密切觀察著那個坐在書桌前的人，看起來他是完全沉浸在書的世界裏了，對他的靠近沒有絲毫的察覺。
    蘇裏耶差了那麼一點就要貼到他背後了，彎了彎腰看他那麼認真在看什麼。
    “什麼呀，我還以為是魔法書呢。居然是本草藥圖譜。”
    “啊——”
    雙手一按桌子，從座位上跳躍了起來，然後落在書桌的對麵。
    這孩子明顯被嚇到了，完成一連串的動作之後和蘇裏耶隔著書桌站著，臉色蒼白。
    “嗬嗬。”神族的族長之一好笑起來，“我可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小偷先生。”
    他麵前的，是個年約十五歲的人類少年，甚者可以說是一個孩子，年少的麵龐上還帶著不少的稚氣。
    不過他的那雙眼睛……
    蘇裏耶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他的眼睛裏透露出了和他外表不怎麼相符的光芒。
    “我不是小偷。”少年直覺地反駁。
    “哦？”蘇裏耶好整以暇地開口，“大半夜的，偷偷潛入皇家書館，難道你要說你是專程來看書的。”
    “就是來看書的……”少年的聲音低了下去，說出這句是事實，可是實際情況讓他很沒有底氣。
    翻翻少年放在桌上的書，蘇裏耶其實已經相信了他的這個解釋，“那麼，為什麼不在白天開放的時間來呢？”
    白天？白天我敢來嘛。門口站著的衛士可都有水晶測試球，他個黑暗力量的擁有者能這麼堂而皇之地送上門去給別人砍嘛，更何況他目前的這種情況都不能發揮自己百分之百的力量。
    身為黑暗精靈一族，一直被其他同族稱為西艾兒的西艾那斯當然在第一時間裏就發現了眼前這個是神族的高級成員。如果是平時也就罷了，他們兩個實力相當，基本上打不過走還是可行的。
    偏偏，現在使用的不是自己的軀體，這樣的借體，發揮的力量自然會大打折扣。
    最好，還是要避免衝突。
    我是魔族的西艾那斯這種白癡話他自然不能說出來，權衡了一下，他挑了一個很片麵，不過也是實際情況的理由。
    “我沒有進入書館的許可證。”
    蘇裏耶看了看他，“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西艾兒覺得自己好久都沒有那麼緊張了。
    要是萬一被看出來他的身份，要離開這裏就困難了。
    “你年紀不到。”蘇裏耶想出了理由。
    為什麼他會有一種無力感。
    如果可能的話，西艾兒真地很想放聲大笑。
    他的年紀不到，他們兩個還指不定誰年紀大呢。
    “……大概是……”他位置可否地沒有給蘇裏耶明確的答案。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說出去的。”蘇裏耶自以為解釋得很對，笑眯眯的，“難得有你這麼用功的孩子呢。今年的魔法師考試你參加嗎？”
    菲特恩的魔法師考試可是西大陸唯一正式的由魔法學徒變成魔法師的途徑。每一年的考試時間，整個國家都會變得熱鬧非凡。來自西大陸的魔法學徒齊集這裏，四處都能看到各類的魔法。
    “你怎麼會覺得我會去考試？”西艾兒奇怪，難道這僅僅是對方的猜測。
    蘇裏耶在剛才西艾兒坐過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你看的是草藥類書籍沒錯，可是身上的魔法味道可是沒有遮住呢。”
    魔法味道？
    西艾兒撇撇嘴，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光之力量的代言人，會對黑暗的力量敏感是天生的本領，好在他沒有起疑。
    “我可能會去吧。”可能而已，西艾兒在心裏吐吐舌頭，他可沒有說過任何確定的話。他要誤會那就隨他去了。
    “你喜歡草藥？”蘇裏耶看來是打算徹底和他聊天了。
    “我喜歡醫。”西艾兒就那麼概括地說著真話。
    “我覺得，你可以當個很不錯的治療師。”蘇裏耶絕對認為自己是在鼓勵他。
    西艾兒的嘴角都快忍不住抽痙了。
    治療師？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都已經聞名兩族了。
    兩族第一醫師的名號你以為是白給的嗎？
    可是，他偏偏就是說不出這樣的真話來。
    “你喜歡研究哪方麵的？說來聽聽。”神族的族長自己對這方麵不是很擅長，突然間碰上一個看起來似乎很精通的，就很想多了解了解了。
    西艾兒卻是很想一巴掌拍死這個浪費他時間的家夥。
    古怪地扯出一抹笑容，他陰森森地開口。
    “我喜歡研究人偶。”
    “啊？”沒有被嚇到的蘇裏耶還在懵懂狀態，“那不是表演劇嗎？果然還是個愛玩的小孩子。”
    這個不搭調的光明精靈！
    “我說的人偶不是表演用的人偶。”他決定了，徹徹底底地解釋給某個家夥聽，“是真正的人偶，用人做的。”
    “那是……什麼……”聽出他的語氣不太對的蘇裏耶微怔。
    “用殘破的屍體或是失去魂魄的人類軀體做出來的人偶，可以依附上製作者的魂魄或是魔法令其自由行動。當然，附上魂魄的更加靈活。依附的程度不斷深入，人偶的靈活度也就不斷增加，隻不過，程度越深入，如果人偶受到傷害，依附者也會受到同樣的傷害。而僅附上了魔法的，可以被稱為不死屍，除了在戰爭中有用以外也就隻能用來殺人了。”
    “厄……”就算是神族的族長，也被西艾兒口中陰氣沉沉的語調和詭異的內容嚇到了。
    就著暗淡的燈火打量了眼前這個自稱叫西利的少年，蘇裏耶覺得自己該稍微調整一下氣氛。
    “哈哈，你該不是也是人偶吧。”他可完全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的。
    “嗬嗬。”西艾兒笑得很冷淡，咧咧嘴刻意露出潔白的虎牙，“你猜對了。”
    “……”
    一刹那，好像有冷風在書館內吹過……
    “哈哈哈。”蘇裏耶大笑起來，“你真有趣。這玩笑好好笑……”
    他擺明了不信。
    西艾兒心頭懊惱。
    “這種歪門邪道的東西，小孩子最好不要去看啊。”神族的族長認為自己有責任把“好學但是分不清哪些該學哪些不該學”的孩子導上正途，“好孩子就要好好學習魔法，將來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治療師。”
    天哪！我這個最大的“歪門邪道”不就擺在你麵前嗎。
    西艾兒由衷地感到了無力。
    轟走眼前這個家夥看來是無望了。
    他好不容易才借著這具人偶混進了菲特恩的地域，能偷溜到皇家書館裏看那些在魔族的地盤上無法找到的書籍，現在大概隻有提前打道回府了。
    趴倒在書桌上，西艾兒計算著自己的回程。
    看他那副“我好無力”“我好鬱悶”的樣子，蘇裏耶提出了一個建議，“好了，你這幾天可把女官們嚇得夠嗆。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告訴我你住在哪裏，再告訴我你想借哪些書，我幫你借就是了。”
    西艾兒一下子來了精神，抬頭道，“真的嗎？唉？皇家書館的書不是不能外借的嗎？”
    “那是針對‘一般讀者’，我這個神族族長的麵子，他們還是會給的。”
    原來是神族的族長。西艾兒點了點頭。
    看他好像沒有什麼驚訝的樣子，蘇裏耶一笑，也沒有說什麼。
    “我住在離這裏不遠的常樂旅店裏。明天我就把要借的書名寫給你。”
    有這麼一個好用的“借書”工具，西艾兒可沒有不用的理由。
    西艾兒所借的，大多數都是關於光魔法中的治療術的，這也就堅定了蘇裏耶認為的，他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治療師的信念。
    天曉得，他的這個想法有多麼地錯誤。
    他就知道，自己新認識的這個少年研究起治療術來是多麼地認真。他每次看到他那認真看書，孜孜不倦的樣子就有點汗顏。
    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有這麼認真地學習過呢。
    作為神族的一員，也作為光明精靈的一員，對於魔法，他根本不需要像人類那樣去學習，天生的本能讓他們在這個領域上遠遠領先人類。所以學習魔法這種事在他們的族群裏也就相當少見了。
    看到別人用功，他自然覺得自己是非常“閑”的那一類了。
    “你能不能……再幫我個忙……”西艾兒思來想去，還是拜托這個絲毫沒有懷疑他身份的神族族長比較好。
    “什麼忙？”如果是和學習治療術有關的，蘇裏耶很樂意幫忙。
    “煉藥的方法，我很想試試，可是我去問過藥店，有好幾種藥如果沒有一定的資格，是不能購買的。”這幾種藥又沒有辦法在回去之後獲得，要研究的話隻能趁著在菲特恩境內。
    “好。你告訴我是哪幾種，我去想辦法。”
    蘇裏耶在這幾天的接觸中，是真的把西艾兒當成朋友了，盡管雙方都沒有覺出來。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是兩個月。
    時間已經移到了魔法師考試將要到來的時候。
    西艾兒盡管百般不願意，還是被蘇裏耶拖著來到了初試的地方。
    “我跟你說了我不想考試！”一路上這句話西艾兒差不多重複了十多遍，都被蘇裏耶選擇性失聰了。
    “唉？蘇裏耶大人，幾年您怎麼有空來啊？”
    正在準備考試的官員看到他很是驚訝。光之精靈族的族長竟然會光臨這裏。
    “我帶他來看看。”手指一指被拖來的西艾兒。
    “是魔法學徒嗎？”
    “是。”
    “不是。”
    兩個拖拖拽拽的家夥對看了一眼，再次同時開始。
    “不是。”
    “是。”
    “你們……”官員頭昏了，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西艾兒惱火地甩開蘇裏耶的手臂，“我說了我不是。”
    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蘇裏耶也不敢再強求，“那我們就看看，看看好吧。”
    說不定他看著看著就想要自己去考試了。
    “好吧……”西艾兒還是答應得不太情願。
    有了光之精靈族的族長在場，考官和考生們明顯地有點僵硬。
    西艾兒戳戳蘇裏耶，把他拉到了一個布欄的後麵。
    “你的臉擺在那裏就能讓他們緊張。”
    “要不要藏起來？”
    “我看你套個布袋就好了。”
    蘇裏耶總算是看出了他火氣還很旺盛，乖乖地坐到了專門讓後麵等候的考生設置的坐席上，遠遠地觀察考試的情況。